自来狼牙皆有驱邪避祸之意,长辈赠与晚辈便是愿意为他挡灾慈爱之心,前世萧毅瑾不喜欢陆成泽自然从来没有带过,但是昨日知道真相后,萧毅瑾特意将狼牙翻出戴在了脖子上。满满一匣子,已有十四枚狼牙,每次收到他都是随手丢给小金子,小金子收拢只是随意找个盒子放着,再也无人问津,彻底压了库底。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确实浪费了这一番情谊。
这狼牙色泽白净,取牙之时不会超过今年。陆成泽政务繁忙,却依然每年都记得送他一枚狼牙,单凭这一点心意,便让他不由得不感动。
萧毅瑾抿着唇将脖子上的那枚狼牙摘了下来,换上了新的,将它按在胸口,感慨道:“亚父政务繁忙,而且狼向来是成群结队的出现极难捕杀,都说宁杀虎豹不惹豺狼,亚父虚血体弱还是要多珍重自身。”
“陛下放心,微臣心中有数。”陆成泽伸手摸了摸萧毅瑾的发顶,微笑着道:“这是应该的,别的小孩有的,咱们陛下也必定要有。”
太后也将荷包拆开,看着眼熟裴翠的玉镯,眼神暗了暗,这世上只有那个死脑筋,一厢情愿地认为你需要什么后,便会一直送、一直送,半点不知道变通。
她看了看陆成泽,便将玉镯连同荷包递给了安姑姑,叹息着说道:“收起来吧,好好收着。”
“是。”安姑姑接过手镯退了下去。
太后看着陆成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看着一旁的萧毅瑾,终究还是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其实今日陛下不召见微臣,微臣也打算进宫的。”陆成泽看着萧毅瑾沉下了面色,压低了声音道:“微臣接到了蜀中细作的密信。”
萧毅瑾把玩狼牙的手瞬间愣住,抬头看向陆成泽。
太后立即起身道:“哀家去小厨房,亲自下厨做些糕点给你们尝一尝吧。”说着,起身走了出去,顺带着将宫里所有宫人也一道都带了出去。
瞬间大殿之中只剩下了萧毅瑾与陆成泽两个人。
陆成泽从怀里将密信掏出递到萧毅瑾手上,萧毅瑾看过去,眉头渐渐皱起,咬着牙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自从陆永安与陈无忌自作主张秘密入蜀,陆成泽便让潜伏在蜀中的暗探与细作留意他们的踪迹,但无论陆永安还是陈无忌都是极为聪明之人,一直没有暴露半点踪影,让陆成泽既担忧又安心。
陆成泽对自己一手调教的探子能力心中有数,自信他们若是寻不到陈无忌等人,旁人必定也无迹可寻,直至腊月初他们才显露踪迹。
蜀中税收农赋三成,可用银钱抵扣,百姓交上来的税收,一向是粮多钱少。但是陆永安与陈无忌带着几十万两银子入了蜀地,原本这些银钱在有天下粮仓之称的蜀地原也算不得什么,可陆永安到底年轻思虑不够周全,他们为了快速收购到粮食,便将收购的价格订得略微比旁的收购商家高了一成。
蜀中今年风调雨顺,可是’谷多贱农‘是自古的道理,今年的粮价比往年低了些,明明是个丰收年,却依然比往年好不了多少。
陆永安他们的一出现将粮食的价格略提高,百姓为了卖出更多的价格一拥而上争相出售。陆永安来者不拒全部收购,在一个郡中便收购了完了几十万两的稻谷。
百姓卖完了稻谷用相等的银钱抵税,当地州府盘点税银,便发现了那个郡中税务的异常。
当时在陆永安收购完粮草后,陈无忌一看便知不好,立即收拾行囊打算跑路。
可是粮草和银子不同,银子再多换成银票不过轻飘飘的一沓,但是粮草却足足堆了几十个大车,辎重过多,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一时间不止是朝廷的探子,连蜀王都有所察觉,立即派兵围了陈无忌他们居住的院子,还好陈无忌一行人先一步离开,让蜀王扑了个空。可是如今却又再无踪迹......
陆成泽也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微臣也不知,但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萧毅瑾将密报拽在掌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亚父,传令蜀中的探子,让他们尽力寻找永安与陈先生,粮草运得出则运,运不出便一把火烧了,必要保住陈先生与永安的性命。”
“是。”陆成泽行礼道:“微臣遵命。”
萧毅瑾忧心蜀中,或许也是存着私心,这几日便将陆成泽留在了宫中。
因为心中存着事儿,今年的新年都好像少了几分喜庆。萧毅瑾与陆成泽陪着太后,三人在寿安宫中用膳,新年于他们而言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太上先皇喜欢设宴,往年新年之际喜欢延请群臣以示隆恩,可是萧毅瑾不同,明明应该和家人一起的节日,他不耐烦戴着虚假的面具去听那些虚伪的奉承之言,于是便在登基之初借着守孝的名头将新年之宴取消了,至今不曾恢复。
三人膳食用到一半,忽然外头传来两声乌鸦的鸣叫声,陆成泽与萧毅瑾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依然一切如常。反倒是太后,将筷子搁了下来,轻声道:“你们若有事要忙便走吧,哀家又不是小孩子须得你们陪着、哄着。”
萧毅瑾看了看陆成泽,也将银筷放了下来,叹息着说道:“是孩儿的过错,误了母后新年的兴致。”
“去吧去吧。”太后挥了挥手,无奈地说道:“莫要误了正事。”
“是,”萧毅瑾站起身躬身告退:“孩儿晚上过来陪母后用膳。”
陆成泽拱手行礼道:“微臣告退,太后娘娘便替微臣与陛下多吃一点吧。”
太后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一齐远去的身影,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小声抱怨道:“过个年都不安生。”
安姑姑笑着跪在太后身侧,柔声道:“陛下与九千岁心中也挂念娘娘呢,这不是有要事耽搁不得嘛。”说着为太后盛了一碗汤道:“这乌鸡汤里放了九千岁奉上的枸杞,娘娘尝一尝......”
第64章
萧毅瑾与陆成泽两人来到一道出了寿安宫,一道黑影掠过,跪在两人面前。
黑衣人蒙着面,手上高高举过一个青铜制成的圆筒。声音干哑得好像是两块干燥的木块在摩擦,:“潍州密报。”
陆成泽伸手接过铜管,沉声道:“下去吧。”
“是”瞬间黑影不见了踪迹。
陆成泽将铜管握在掌心里,看向萧毅瑾道:“去御书房再说。”
萧毅瑾看了一眼铜管,点了点头,向前走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正值新年,连御花园路边的枯树上都挂着一个个平安结,再紧要的政务也会拖延到正月初五之后,除非十万火急或是曾经特意交代过。
而潍州刚好便是与蜀地相连,这铜管中的密报,所料不差必是与蜀中有关,而蜀中现在让他们牵挂的也就只有陆永安与陈无忌了。
一时间萧毅瑾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福祸两相,不知是吉是凶。
进入御书房,里面只有萧毅瑾与陆成泽,二人挤在一张椅子上。陆成泽将铜管拧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绢布,绢布打开后上面空白一片。
萧毅瑾疑惑地看向陆成泽。
陆成泽没有解释,而是直接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将瓶子里淡黄色的液体倒在了布上。
液体无味,看似有点粘稠,慢慢的在绢布上蔓延,过来片刻浸湿了整张布料,上面的字迹也慢慢的显现了出来:陈携金令密会潍州守将,粮草腊二十已安然至潍。
短短两行话,不过二十字,却让萧毅瑾与陆成泽这些日子悬着心落了下来。
萧毅瑾深深吐出一口气,笑了笑道:“陈先生真是智谋无双,如此绝境竟也让他们找到了生路。”
带着几十万石的粮草,想要从层层包围中逃出何其艰难。萧毅瑾虽然不知他们经历了何种险境,但也不难想象出他们的困境,蜀王察觉到他们的踪迹,蜀中种种朝廷与其他藩王的所有探子细作,也必定都在找他们,整个蜀中兵马都在追杀他们,萧毅瑾都想好了,只要他们能平安回来,损失点粮草便罢了,陈无忌与陆永安二人之才,又岂是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可以比得了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绝境,却也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陆成泽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心中的焦灼比萧毅瑾更甚,陈无忌之所以会去江南再往蜀中,全是因他所求,陈无忌于他不仅仅是同门之情,他们亦是朋友、亦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