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陆成泽立即回答道,他先前只想着户部的账目,确实忘记了那批粮草的事情。
当然这不能怪陆成泽,向来皇帝内库便是皇帝私库,便是陆成泽身为摄政王,往户部安插人手无可指摘,但若是沾上内库,莫说皇室宗亲,便是其他辅政大臣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些粮草是内库银钱所购买,便是属于萧毅瑾私有。如今的粮草已经涨到了一两一石的天价,萧毅瑾主动拿出来赈灾,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陆成泽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陛下真是盛世明君,若非陛下提前收集粮草,如今微臣恐怕束手无策。”
萧毅瑾也有些自得,他抿着唇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谦逊道:“亚父过奖了,这些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要为他们多着想。”
陆成泽看着萧毅瑾得意的神情,眼中也染上了些许笑意,伸出手摸了摸萧毅瑾的发顶,萧毅瑾沉浸在被陆成泽夸赞的喜悦中,毫无察觉,却不自觉地晃着头蹭了蹭陆成泽的掌心。
无论何种灾情,粮草是重中之重,人只要有了吃的,不饿肚子,再艰难的困境也能挺过去。
幽州灾情耽搁不得,晚一天都会有人死去,户部拨出银钱十万两,加上萧毅瑾拨出的粮草,足以赈灾。
朝堂上快速选出人手,奔赴幽州。
雪灾不比洪灾地动等毁灭性大灾难,幽州大多房屋依然完好,只是一些残破的旧屋被压垮,雪下得极厚,淹没至膝盖。
幽州本就偏北,御寒之物也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今年雪下得这么大,连门都出不得,里面的人大多是饿死的。
前世之时,大雪无人清理,大批的动物植物皆被冻死,百姓出不得门,购不到粮。
便是强撑着出了门,所有店铺也都关闭着,手上捧着银子都不知道去哪儿买。
最后在家中粮草断绝,活活而死。更有甚者连家中的墙角的老鼠洞都给掏空,导致鼠疫传播,整个幽州人心惶惶......
不过今年朝廷赈灾来得及时,死伤人数不多,尸体处理及时,未有瘟疫传播,状况远远不如前世惨烈。
钦差大臣是陆成泽的心腹,也带着禁军全程监守,此次赈灾没人敢向赈灾银子里出手,年关之前钦差便带着一柄万民伞回京复命。
萧毅瑾在御书房里,将万民伞打开,半丈宽的白纸伞面上写着感恩帝王恩德的诗句,旁边一枚枚红手印星罗密布,印满了整个扇面。
萧毅瑾围着万民伞转了一圈,又惊又喜地看向陆成泽道:“亚父,看朕的是送给朕的吗?”
“是啊。”陆成泽走到萧毅瑾身边,同他一起看着扇面,欣慰地说道:“陛下救了整个幽州的百姓,他们自然感念陛下恩德,微臣听闻在赈灾粮草到时,很多百姓家中已经瓮尽杯绝,连床上的草席子都拿出来煮着吃了。”
“是吗?”萧毅瑾自小尊贵,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锦衣玉食,自然不懂饿殍之苦,听到陆成泽的话,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草席子能吃吗?
若是陆成泽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人饿极了莫说是草席子了,树皮草根观音土,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能送进口中,往年大灾便是易子而食之事也并不稀奇。
“是啊。”陆成泽浅笑着答道:“陛下救了很多了”
萧毅瑾拨出的那批粮草不止是救了幽州的人命,因为朝廷拨出了一批粮草,加上幽州州府亦有些许存粮,足够稳定幽州民心,间接地也让那些想要借着灾情趁机大肆收敛钱财的奸商收了心思。
如今幽州粮价虽然涨到了四百文一斛,但总归不算太过。
陆成泽低头看着身边的少年,心中亦同样感到自豪,先前的未雨绸缪之举,有人暗地里嘲笑是杞人忧天。
陆成泽当时自己觉得萧毅瑾有爱民之心甚好,便由着萧毅瑾胡闹。
一来,是他只是动了内库并未动用国库,往后即便是转手卖出也不会亏本。
二来,陆成泽需要一个借口,将陈无忌派往江南探察江南之事的借口。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批粮草却救了整个幽州,此刻就连陆成泽这般不信命运之人,都在怀疑,难道这世上当真有大气运之人,生来便无往不利,注定是天下之主?
第48章
陈无忌到底没能在年前回来,就连信件都没有寄回来一封。
年末腊月二十五宫中封笔,直至正月初五前都不再处理政务,萧毅瑾也不再上课。
此时的萧毅瑾在御书房中,面前摊着一沓正方形的红纸,他的手上拿着蘸了洒金墨的毛笔,一笔一划写着福字。
小金子躬身站在一旁,等着萧毅瑾每写完一张便立即拿开。
萧毅瑾面无表情恍若毫无生气的器物一般机械性地不停写着。
小金子看着有些心疼,忧心道:“陛下休息一会儿吧,都写了二十张了。”
“不必”萧毅瑾握笔的手有些酸,笔下的字迹却来越潦草,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早写完早完事,近百张福字,朕今日必得写完。”
每年赐福已是传统,三品以上官员,每家府邸都得御赐一张陛下亲手所书的福字以示隆恩。
小金子也无可奈何,他又不能替萧毅瑾去写,只能帮着磨磨墨、斟斟茶水。
陆成泽带着满身寒气从外头走了进来,御书房里燃着火盆,但陆成泽一走近却还是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萧毅瑾立即丢下手中的毛笔,走到陆成泽身边,在陆成泽面前伸出手,鼓着脸道:“亚父,朕好辛苦,今日写了许多字,手好酸。”
身后的太监为陆成泽解开颈间白狐披风的系带,将他身上的披风拿开。
陆成泽笑着从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一个锦袋,放在萧毅瑾摊开的手上道:“陛下辛苦了,这是微臣赠与陛下的新年贺礼。”
萧毅瑾颠了颠手上的袋子,带着一股寒凉,硬邦邦的,带着膈手的棱角,摸不出是什么东西,立即好奇地将锦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大失所望道:“亚父,这是什么啊?”
陆成泽笑着道:“这是微臣亲手雕刻的白玉麒麟镇纸。”
“什么啊!”萧毅瑾气呼呼的抱怨道:“亚父这是觉得朕写的字还不够多吗?”
陆成泽兀自笑着,看着萧毅瑾眼神异常柔和,眼尾带着两道细纹,在殿内的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暖。
萧毅瑾愣愣地看着,陆成泽很少笑,尤其是这般真心实意的笑。前世的他冷若冰霜,今生亦是不苟言笑,纵使偶尔笑起来的时候,也只是嘴角微微上钩,笑容转瞬即逝。
萧毅瑾紧紧握住冰冷的白玉,抿了抿唇道:“亚父,这镇纸朕必定好好珍重爱护。”
“那倒也是不必。”陆成泽看着萧毅瑾如此珍视他送的礼物,心中那点揶揄顿时也收敛了起来,他笑着道:“只是一个礼物,陛下喜欢便好。”
萧毅瑾将镇纸交到小金子手上,再次举起手道:“朕写了这么多字这般辛苦,手指酸痛不已,亚父快帮朕揉揉。”
陆成泽伸手将萧毅瑾的右手握住,轻轻捏住指关节处揉了揉道:“陛下倒也不必操之过急,离年关还有几日。”
“亚父的手好冷。”陆成泽指尖冷若冰雪,萧毅瑾反手握住,将陆成泽的手指握在心中里,略带薄茧的手指挠得他的手心有些痒,萧毅瑾立即凑近唇边对着手指呵出一口热气道:“这样亚父还冷吗?”
陆成泽笑着摇了摇头,不适的动了动手指,萧毅瑾却将他的指尖握得更紧,一口一口的热气带着潮意喷洒在指尖,就好像是用最细腻的羽毛一下一下刮在心中,让陆成泽感到一阵阵颤栗。
陆成泽不适地将手挣脱,握了握拳又慢慢将手松开,柔声道:“谢陛下。”
萧毅瑾也不在意,看了看陆成泽缩在衣袖里的手,立即拽住陆成泽的袖子道:“亚父,来瞧瞧朕的字,有没有长进一些。”
“陛下写的甚好。”陆成泽跟着萧毅瑾找到御案旁,看着纸上的福字,眉眼间荡开一层喜意,陆成泽八岁登基,每年都会写近百个福字,天下万字,唯有福字写得最好。
萧毅瑾也颇为自得,如今他的字迹已与前世无异,旁的不敢说,但是他这一手字,堪称大家。
“对了。”萧毅瑾转过身对陆成泽道:“亚父,朕也为亚父准备了年礼。”说着,从御案下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笑着问道:“亚父可知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