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犹豫了一瞬道:“斩首示众,流放三族。”
陆成泽点了点头,看向萧毅瑾,萧毅瑾立即就明白了陆成泽的意思,流放三族是威胁,有了这个威胁谁还敢让节妇去死,恐怕就算是正常死亡也会隐瞒下来吧。至于三年后,又还有多少百姓能记得这件事呢?
萧毅瑾点了点头道:“照镇安王的意思去办。”
朝堂便如同一场棋局,两方相对萧毅瑾就是最有效的那枚棋子,周家节妇这一法走得妙,若是萧毅瑾还如前世那般对周家充满孺幕之情,就一定会如他们所愿下诏表彰惠安太后,而后即使寿安太后不死,恐怕也不会再如同现在这般掌控整个后宫,协助萧毅瑾控制朝局。
可是周家人现在尽数丁忧,只能在背后出谋划策,上辈子即使是萧毅瑾偏向周家,周家也没能赢过陆成泽,更何况是如今了。
原本用来对付陆成泽的招式被萧毅瑾接下,以雷霆手段直接处置了,没有伤到陆成泽一分,周家一系顿时安分了下来,一时间朝堂之中人人谨小慎微,竟诡异地平和了不少。
众人也对陆成泽的畏惧更深。陛下才八岁稚龄,没有人会相信那日朝堂之上萧毅瑾能将满朝文武都压了下去,所有人都觉得必是陆成泽在后指点。
周家这一手谁都看得出,与其说是冲着寿安太后来的,不如说是冲着陆成泽来的。奏折上说寿安太后不如惠安太后贞烈。
陆成泽一介外臣却频繁出入宫廷,即使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陆成泽是个太监,但是却不妨碍将这盘脏水泼到寿安太后的头上。
谣言,所谓谣言,只需捕风捉影又何须实证。
只要在朝堂上议论起来,按理外臣本不该出入宫廷,只这一条陆成泽便辩无可辩,怎么说都是错。
可是萧毅瑾却将整件事都紧扣节妇摄政祸乱朝纲上,处置了徽州牧,让周家一系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倒也不是没有人想照着计划将这件事继续牵扯下去,将陆成泽牵扯进这件事情来。可是却发现原本约好的同僚全都不发一言,没有人再提及丝毫。
能在朝堂排班的人没有一个傻子,陛下虽然年幼,但看样子也不是好忽悠的,再加上背后还有陆成泽指点。既然对节妇上奏一事已经做出了处置,便说明此事已经了结,若是硬扒着不放,说不定会冠上一个与节妇有牵扯,听命妇人的污名。徽州牧便是前车之鉴。
大家考取功名也不容易,虽然与周家交好,但还不至于能为了周家丢掉乌纱帽。
所有人缩着脑袋再也不敢冒头。
萧毅瑾满意地看了看下面的朝臣再次问道:“可还有事启奏?”
整个朝堂寂静一片,朝臣们一动不动缩着脑袋,害怕被点到名字。
萧毅瑾看向陆成泽,陆成泽回以一记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
萧毅瑾挺了挺腰板道:“既然无事,众卿家便退朝吧。”
顿时群臣跪地起身道:“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成泽也从麒麟椅上站起了身,走到龙椅侧旁,将萧毅瑾扶起,跟着他的身后,退到了后殿。
第19章
群臣跪在地上很久很久,直到萧毅瑾与陆成泽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完全没有一丝声响后,才有人抬起头窥视了一下上方的龙椅。
大家陆陆续续从地上爬了起来,王御史叹了一口气走到邱大人面前道:“镇安王威严日渐强盛。”
邱大人看都没看王御史一眼,而是径直走到安丞相面前道:“安伯父,昨日家父还与小侄谈及,安伯父与家父乃是同科?”
安丞相点了点头道:“正是,当年咱们也是鲜衣怒马花满长街,可惜岁月不如人,老了老了,如今头发都白了,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哪里哪里,正所谓老骥伏枥,您永远是咱们小辈的指路人。”说着邱大人顿声,抱拳鞠了一躬道:“小侄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安伯父,不知安伯父今日可有空闲过府一叙。”
安丞相,看着弓着身的邱大人,目光微沉,沉默了一瞬,笑着点了点头道:“听闻曲阳邱家盛产美酒,今日有幸能品尝一番也是幸事......”
邱大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侄儿今日便备下好久等候伯父大驾光临!”
王御史站在一旁看着邱大人和安丞相一口一个侄儿一口一个伯父的模样,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萧毅瑾和陆成泽完全不知道前面朝堂上臣子间的波涛暗涌。
“小金子...小金子......快给朕更衣。”萧毅瑾一进御书房就大声喊道:“朕快要被压死了。”
小金子捧着轻软的常服走了出来,看到萧毅瑾瘫软的躺在椅子上,发冠重重的磕在椅背上,立即惊呼了一声:“陛下陛下,小心别把冠上的明珠折了。”
陆成泽笑着上前,解开萧毅瑾系在下巴上的绸带,将他头上那只镶嵌了九十九颗明珠,前后挂着长长的水晶珠的冕旒平天冠取了下来。萧毅瑾动了动脖子,伸手拉住陆成泽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亚父,脖子疼,老是被这么重的发冠压着会不会长不高啊。”
“无妨。”陆成泽将帝冠交到小金子手上,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回答道:“陛下不是让小金子将朝服做了改动了嘛,发冠也可以让小金子想想办法。”
萧毅瑾平摊在椅子上,任由小金子帮他将腰带解开,厚重的衣襟敞开就看到层层叠叠缝在衣襟处的假领子。陆成泽含笑的眼笑意更深,嘴角上扬好似看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
萧毅瑾从椅子上站起身,让小金子将他身上的衣服脱掉,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成泽,轻叹着道:“亚父.....朕还是第一次看到亚父笑。”
“是吗?”陆成泽反问着,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恢复到以往的模样。
“亚父笑起来真好看”,萧毅瑾真心实意地夸赞,前世今生那么漫长的时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成泽笑起来的样子,不禁有些遗憾道:“亚父为什么不能多笑笑?”
他眼中陆成泽,永远都是云淡风轻,永远都是运筹帷幄,就算偶尔眉头会轻轻蹙起也是满脸思绪。
永远冷着脸好像下一刻就手起刀落让所有人人头落地。前世无论是仇恨他的、畏惧他的、崇拜他的、敬仰他的人,对他的印象永远都带着血色。他的身上永远都带着杀伐之气。
但是原来他也可以笑得那么好看,就像是冬天漫天白雪里的枯枝上开出的那朵绝无仅有的红梅,短暂却让人见之难忘。
陆成泽听到萧毅瑾的话,垂下眼声音有些低沉地回答道:“大概是没有遇到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萧毅瑾见陆成泽好似神情又有几分低落,待小金子帮他将腰带系好后上前一步握住陆成泽的手笑着道:“那以后亚父多看看朕,朕一定让亚父多笑笑。”
陆成泽看着萧毅瑾白嫩的小手握住自己的手指,像是被最柔软的花瓣包裹住,那片柔软与温和直接暖到了他的心头。
陆成泽笑着伸手摸了摸萧毅瑾的发髻道:“陛下只要好好长大,微臣就很高兴了。”
萧毅瑾晃了晃脑袋,用头顶轻轻蹭了蹭陆成泽的手心,看到陆成泽神情放松了不少,立即仰着头道:“朕的头发都被亚父弄乱了,亚父可得帮朕梳好。”
小金子机警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白玉镶金边嵌着碧珠红宝石的梳子捧在手上。
陆成泽无奈地从小金子手上接过,不过陆成泽也不是个会伺候人的,只是用梳子将散落下来的碎发往上梳了梳,稍作整理一番,大体看上去也还过得去,将金制的小发冠戴在发髻上便可。
萧毅瑾伸手摸了摸发髻,虽然陆成泽梳头的手艺还不如最手笨的小太监,但是他可是陆成泽,前世里让他恐惧半生的陆成泽,那种心理上带来的满足感,足以弥补一切技法上的不足。
萧毅瑾心满意足的,顶着比往日要散乱几分的发髻,同陆成泽道了声别,去偏殿上课。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陈无忌还未到,萧毅瑾坐在案桌后面,单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叩击着桌面,双目无神的看着墙角的书架,忽然轻笑了一声道:“来人......”
小金子悄然走到萧毅瑾身侧,但是萧毅瑾没有做出任何吩咐,而是继续说道:“暗九,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