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太后刚刚离世,便处置周家未免给人一种人走茶凉的苍凉之感,若是由陆成泽来做,所有流言所有攻击所有构陷统统指向陆成泽。
萧毅瑾可是记得前世陆成泽的罪状里有一条“残害忠良”指的就是外戚周家。所以萧毅瑾才会想自己亲自来办。
总不能还像上辈子那样懵懵懂懂只等别人铺出一条路来吧。
卯时到,朝钟响彻天际,三声钟鸣后群臣列班,依次进入议政大厅,排列站好。
正前方高高在上地摆放着龙椅,金龙吸玉珠,华丽无比,威严无双。下首左侧摆放了一尊比龙椅稍小的麒麟红木椅,上面雕花镶金戴玉亦是华贵非常。
片刻后陆成泽从后面走了出来,站在麒麟椅前,群臣作揖拜叩“镇安王千岁,”
陆成泽回了一礼“众大人多礼了。”以往走过互相行礼的这个过程之后,便会开始议事。今日陆成泽迟迟没有落座,而是侧过身向后看去朗声道“恭迎皇上。”
群臣错愕。萧毅瑾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身量不高的孩童,穿着尊贵无比的龙袍,身后的太监手捧着香炉佛尘羽扇布景一样不差,帝王至尊声势浩大。百官立即跪下行三叩首之礼,齐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便是陆成泽也不能免礼。
这便是帝王的尊贵,朝政大事皆由陆成泽处置,在朝堂上可谓是一手遮天,只要他不想让萧毅瑾知道的事情,那么萧毅瑾便是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真真正正的是个担了皇帝名分的傀儡。可即便如此,众臣在面对陆成泽时都不可行跪拜礼。可即便萧毅瑾真的是个一无所知的孩童百官也不敢也礼仪上有丝毫敷衍......
而且今日萧毅瑾临朝,朝局是否会变,朝堂是否会再起风云,一切都是未知。权势争夺,帝京的风云从来不曾停歇过。
第17章
萧毅瑾看向下面的臣子一个个额头碰地,只看得到后脑勺,嘴角慢慢上扬勾起一抹笑意,不得不说,萧毅瑾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可不管他们心中做何想……
稍稍转过头看向下首身侧同样跪拜的陆成泽,心中喜悦更胜,虽然今生解开了对陆成泽的误会,但对于前世记恨的亚父这般臣服的姿态,大大取悦了萧毅瑾。
陆成泽好似有所察觉,抬起头瞥了萧毅瑾一眼,眸中也有几分笑意。
感受到陆成泽的目光,萧毅瑾轻咳一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群臣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悄然看向左上方的陆成泽,陆成泽垂眸站立在麒麟椅旁,朝堂之上,帝王在上,群臣站立。陆成泽无诏落座,虽无人敢指摘什么,但这种行为便是不把萧毅瑾放在看中,大大有损萧毅瑾的威仪,陆成泽此番作为算是给足了萧毅瑾颜面。
萧毅瑾倒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就算日后两人会有分歧也是日后的事。目前两个人的目标一致,任何时候内斗都是要不得的。
“镇安王,这麒麟椅乃是父皇所赐,您就不必多礼,落座吧。”萧毅瑾板着脸稚气的童音温和有礼,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何想法。是真的礼贤下士还是迫于镇安王权势……
“谢陛下。”听了萧毅瑾的话,陆成泽也不推诿直接谢恩坐了下来。之后目光扫过下面的群臣,背脊往后靠了靠。
萧毅瑾坐在龙椅上并不舒坦,虽然龙椅上垫了极为舒服的垫子,但是龙椅太过宽大,萧毅瑾身量又太过矮小,左右搭不到扶手,身后靠不到椅背,真真是四不靠,只能僵硬着直挺挺地坐着。
朝堂上一片安静,陆成泽看了一眼萧毅瑾,萧毅瑾垂首看下下面的众人,道:“这是朕自登基以来头一次上朝,朕也就是来瞧瞧而已,众卿家一切照旧。”
下面的臣子不论派系皆悄悄地和旁人对视一眼,看看旁人的反应,再偷偷观察了一番陆成泽的神情。皇上再小也是名正言顺的皇上,首次临朝代表着皇帝已经光明正大地走在了人前,对政局影响或大或小,但绝不会丝毫不变。
朝堂下响起稀稀朗朗的嘈杂声,萧毅瑾再次开口:“怎么,无事可奏吗?”
片刻后,工部左侍郎在顶头上司的指示下忐忑地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工部近日研发出一种连环弓弩,可连射十箭,且威力比之单箭弩有过之而无不及,经过连番试验,以确保无虞”
萧毅瑾笑着问道:“连射十箭,那箭弩大小如何?重量如何?装入军中可否适用?”
“这…….”这件事原本现在报上来只是为了缓解朝堂无人呈报的尴尬局面,所以随意报上的一件事而已,不过连弩之事是真,经过层层实验保证实用也是真,只是太过详细的数据还未测查。一时语塞的工部左侍郎看向前面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指望着上司能帮忙搭句话。而工部尚书缩着脑袋低着头不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反倒是陆成泽轻笑的一声开口说道:“既然实用,那便将具体详情列成奏折呈报上来,让陛下好好了解一下。”
万万没想到帮自己解围的居然是镇安王,左侍郎连忙躬身行礼道:“是,臣明日便呈上奏报。”
随即左侍郎缩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这下更是没人敢出来说什么,萧毅瑾蹙着眉看了一眼陆成泽,陆成泽轻轻地摇了摇头。
寿安太后的事今日早晚要提出来的,但要让周家那一系的人提,绝不能是他们提出来。谁先沉不住气便失了先手。
萧毅瑾也知道陆成泽所想,知道这事急不得,于是看着下面的臣子问道:“可还有事启奏,若无事便退朝吧。”话落,环视一下四周,就等着有人跳出来。
“臣有事启奏”果不其然,萧毅瑾话音刚落,便有人跳了出来。御史台言官素来闻风上奏,以骂上位者为荣,平日里皇亲贵族稍有放纵,只要他们看不顺眼都能往骄奢淫逸上扯。偏偏还不能杀了他,毕竟不斩言官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过那些纯粹没事找事的倒也不是不能整治。
王御史上前一步,仰首挺胸神色间甚至有几分倨傲:“启禀皇上,臣听闻徽州众节妇上奏赞扬惠安太后娘娘的气节与贞洁。如今惠安太后先去不过半月有余,望皇上顺应民意,亲下诏书表彰惠安太后之气节,以告慰太后娘娘在天之灵。”
王御史话音刚落,同为周家一系的官员接连附议:
“臣附议,惠安太后大义,为天下女子表率。”
“臣附议,节妇所求,便是天下女子所求,还望陛下……”
“陛下,惠安太后,追随先皇而去,是气节亦是大义,若陛下下诏表彰,亦是皇家美名。”
“陛下……”
萧毅瑾与陆成泽冷眼看着下面的臣子,将无数极具赞美的词汇都用在寿安太后的身上,好似寿安太后的三尺白绫之上捆绑的是整个皇室,是天下的礼义廉耻孝悌忠信。
萧毅瑾圆润的娃娃脸上带着一些冷意,前世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参政,所以并没有看到过那本节妇集体奉上的奏报,自己那个时候被周家哄得昏头转向偏向周家,犹记当时好像是承恩公老夫人亲自来宫中看望他的时候,提到此事,甚至都不需要承恩公老夫人主动请求,他当时就迫不及待要下诏赞扬惠安太后贞洁美名。
当然诏书并没能发出,陆成泽以一品镇安王兼辅政大臣的名义早已控制朝局,前朝有陆成泽,内廷有寿安太后,诏书还在拟旨之时就被陆成泽拦下。
也还好陆成泽拦下了,一本奏折不可能只处置一半,若是那本赞扬惠安太后的诏书真的发了出去,那么就等于是向天下人承认就连他这个身为人子的皇帝也认为寿安太后专制弄权祸害朝堂,也就等于承认了他的生母寿安太后不如惠安太后母仪天下,不堪为天下所有女子的典范?
现在想来上辈子那顿打挨得也不冤枉,若是这本诏书真的发出,母后该如何自处,恐怕真的只有如同惠安太后那般自绝以证清明了吧。
萧毅瑾冷笑着看着下面群情激昂为惠安太后进言的群臣,心里明白。这是一场博弈,一场陆成泽与周家的博弈。而他就是筹码,他偏向谁谁就是赢家。
前世识人不清险些让周家得逞,但是今世,他选择了陆成泽与生母寿安太后!
萧毅瑾手指动了动,看向王御史露出疑惑的神色,说道:“王爱卿是如何知道徽州众节妇上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