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泽看着萧毅瑾志得意满的模样,欣慰地点了点头,落子后笑着道:“陛下圣明。”
“世人都道权势难舍,但于亚父却是不同,”萧毅瑾又下一子,抬眸看着陆成泽,问道:“亚父让政与朕,可没有半分不舍。”
陆成泽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他望着萧毅瑾的神情,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不知此话是真心还是试探……
“这天下本就是陛下的天下。”陆成泽无比认真的说道:“微臣说过,微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萧毅瑾听言顿时如同吃了最甜的蜜糖,打心底都觉得甜滋滋的。他的嘴角难以自制的上扬,立即伸手握住陆成泽放在棋盘边的手道:“亚父深情,朕绝不会辜负!”
陆成泽微愣,随即点了点头,轻笑着道:“微臣待陛下绝无半点私心,臣说过,即便是陛下想要微臣的性命,微臣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萧毅瑾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好似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过这样深切的情话。
前世之时后宫妃嫔向他表示情意之人枚不胜举,或含蓄或热情,却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愿意抛却性命。
萧毅瑾心中感动更深,他紧紧握住陆成泽的手指,用力的点了点头:“朕明白,你的心意朕都知晓。你放心,朕一定…一定……”
“陛下,该您落子了!”萧毅瑾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陆成泽打断了,他轻笑着道:“微臣已别无所求。”
他所做之事不过从心,并不求萧毅瑾任何回报。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他不想让萧毅瑾许诺什么,或许萧毅瑾此刻心中所想是真心实意,但陆成泽不敢信以后不会变,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天生的帝王,手段强硬,为人机敏,政务通达……但也似其他帝王一样,心怀猜忌,不愿相信任何人。
陆成泽早些年或许还看不透,只将萧毅瑾看作是个聪慧的孩子,但这两年却很清晰地明白了萧毅瑾的性情。
不过陆成泽却觉得这样很好,作为帝王本就不该依赖臣子,本就不该太过相信旁人。
兼听则明,乃明君之道。等萧毅瑾哪天真的不再需要他了,那他便可以安心功成身退……
“嗯”萧毅瑾松开手,拈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冲着陆成泽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里明白,陆成泽性情淡漠,极少有在意的东西,连整个大周的江山都能说让就让,那么珠宝华富再多赏赐,于他不过草芥。
对于陆成泽的情意,他也唯有真心相报。
不知为何,他不想让陆成泽难过。他倾慕权势是真,先前对陆成泽的忌惮也是真。但他一个皇帝若是连权势都不争,便也唯有一死,陆成泽曾经的摄政之权是阻碍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壁垒,让他对陆成泽又爱又恨,又敬又惧。但如今政权已经归还到他手中,陆成泽近日来也渐渐地不再参与政务,在朝堂上通常一言不发,不作任何表态。没有争执,他们之间隔阂顿消,他也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陆成泽对他的情意,与他自己心中的悸动……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让人欲罢不能!
“陛下。”
陆成泽的声音陡然将萧毅瑾从沉思中唤醒,他抬头看着陆成泽。
陆成泽勾起嘴角,眯着眼睛笑着道:“陛下你输了。”
萧毅瑾讶异地低头一看,棋盘之上,白子已四子连成一线,他若是下一子堵住一边,陆成泽依然可以从另一侧连成五子……
大意了!!!
萧毅瑾叹息着看着棋盘上的十几枚棋子,幽怨地看向陆成泽道:“亚父,您就不能让让朕吗?”
陆成泽笑着答道:“棋局如战场,是陛下不谨慎。”
萧毅瑾气鼓了脸,愤愤道:“您都能和母后下至百手,怎么对朕就这般不留情。”
陆成泽嘴角噙着笑,没有说话,伸手摸了摸萧毅瑾的发顶……
第93章 所谓情投意合
萧毅瑾表面鼓着脸,但心中却依然欢喜,他只是故作姿态想让陆成泽哄哄他罢了。
陆成泽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好放回竹篓子,试探地问道:“那陛下可要再下一局?”
萧毅瑾脸上的神情再也绷不住了,紧紧抿住唇,遮掩住忍不住上扬的唇角,摇了摇头道:“不了,朕的棋艺乃是亚父一手教导,输给亚父也是应当。”
陆成泽也笑了,伸手从一旁的小炉上端起一直温着的茶水,倒了一杯放在萧毅瑾面前,不动声色的吹捧道:“陛下天资聪颖,若是认真学必然可以青出于蓝,可惜朝廷政务耽搁了陛下的天分。”
萧毅瑾闻言脸上喜意更深,他双手捧着茶杯,注视着陆成泽笑道:“明知道亚父是哄在朕,但听亚父这么说,朕还是很高兴。”
说话间太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安蓉手中捧着一只小小的汤蛊。
一进门就看见陆成泽与萧毅瑾笑得开怀,立即凑上来道:“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也说给哀家听听。”
萧毅瑾抬头望着太后,笑着道:“母后,朕在听亚父拍马屁。”
“是吗?”太后惊奇不已,立即跪坐在他们二人之间,左右看了看他们,好奇地问道:“怎么拍的马屁,哀家也要听。”
几十年来,陆成泽所有的温和与柔情只对着她一人而已,当年想要将陆成泽收归门下的皇子可不止三皇子一人,纵使天潢贵胄,也没能让陆成泽软和半分,更别说拍马屁这种事情了……
太后是真的好奇,陆成泽说了什么,让萧毅瑾欢喜成这样。
看着太后扑闪扑闪注视着他的眼神,陆成泽叹息着道:“微臣没有拍马屁,陛下本就天资聪颖。”
“嘿嘿嘿!”太后掩唇笑着转向萧毅瑾道:“能的镇安王一句夸可不容易,整个天下都屈指可数。”
萧毅瑾也笑着应和道:“那是朕的荣幸。”
陆成泽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小一蛊血燕统共也没几口,陆成泽与萧毅瑾难以分食,两个人相互礼让了一番,最终被萧毅瑾强硬的推到了陆成泽面前。
萧毅瑾撑着下巴凝视着陆成泽,悠悠的说道:“亚父陪母后下棋也是极费心力之事,便吃一蛊母后熬的燕窝补补吧。”毕竟让棋虽容易,但想要让得不动声色,棋盘上还好看着势均力敌,确实极费心力。
太后闻言以为是赞她棋艺高超,同样得意洋洋地应和道:“是啊,虽然最终哀家输了一手,但陆大人赢得也不易。”
陆成泽倒是明白萧毅瑾的意思,眯眼看着萧毅瑾一眼,叹息着点了点头:“谢陛下,谢太后娘娘。”
萧毅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啊,亚父不易。”
……
陆成泽没有多留,雪天路滑萧毅瑾与太后也不敢留他太晚,不多时便起身告退。
萧毅瑾将自己穿来的狐裘披在陆成泽的身上,萧毅瑾才十六岁,虽然身量比陆成泽稍微矮了些,但却要比陆成泽要壮硕不少,如此他的衣裳陆成泽穿着倒也合身。
萧毅瑾亲手将陆成泽颈下的绳结收紧,系得密不透风,柔声叮嘱道:“亚父气血虚空还是要小心些免得受寒,朕让小金子传了轿辇,里面点上炉子好歹暖和些。”
“谢陛下好意。”陆成泽皱着眉拒绝道:“只是,微臣在宫中乘坐轿辇于礼不和。”
“规矩是做给旁人看的,亚父与外人如何能相机并论。”说完不等陆成泽拒绝,萧毅瑾看向一旁的太后道:“母后,现在来不及点手炉,您的先给亚父用着。”
太后将手炉塞到陆成泽怀中,跟着劝道:“对啊,陛下说的对,从寿安宫走到宫外起码得大半个时辰,如今天上还飘着雪,你乘辇轿,我们也放心些。”
陆成泽下意识地接过手炉,拒绝的话还未曾说出口,小金子上前躬身道:“镇安王,轿辇在殿外候着了。”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再拒绝难免太过不识好歹,陆成泽叹了一口气,谢恩道:“谢陛下恩典。”
……
萧毅瑾与太后一起站在大殿门口,看着陆成泽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忽然萧毅瑾出声道:“母后。”
太后转头望向萧毅瑾,露出疑惑的神情。
萧毅瑾笑了笑,试探性地继续说道:“我将亚父接入宫中如何?以后每天都能如今日一般陪着我们下棋、饮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