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阳毒辣,秦知意跟着皇帝他们还好,只是上了上台阶,但是台阶两边跪着的大臣,都是实实在在跪了一个时辰。
皇子也是后来的,但是秋围榜上的人却跟着跪了两个小时。
秦知意一眼就看到了傅云渊,他状态非常不好,脸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
今日他起得早,又没吃什么东西,再在这种毒辣的太阳下跪了一个时辰,一下子低血糖犯了,整个人即将脱力。
还有十步就要走过他了,秦知意两手平举叠放在胸前,这是大楚的礼仪,也正是如此,宽大的袖子垂了下来。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还有五步就要路过傅云渊了。
三步,两步,一步……
她的手帕落到了他的衣袍上,滑在他的身下,没有人看得到,只有傅云渊注意到她朝他扔了一个东西。
樱粉色的手帕,里面是几块小小的桂花糕。
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
就像那天偷偷亲她,也是甜丝丝的。
他再抬头的时候,公主还是那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曾看他一眼。
手中的桂花糕还有些许花香味,高高在上的公主却没有任何烟火气。
“谢长宁……”他低低呢喃出声。
午宴,傅云渊被安排在最角落,他看着自己那位皇兄为她夹菜,和她并肩坐在一起。在这种场合和她谈笑也许只是傅云淮一个眼神就可以安排的,但是他却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努力。
可是这又如何呢。
谢长宁值得。
鹿鸣宴像是宫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却让局面越来越风云诡谲,长公主自然被定下十六岁和亲域北的婚约,但是四公主谢瑶儿却什么都没有被安排。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四公主不是逃了一劫,只是时候未到。
长公主已经十三岁了,十五及笄,十六便要嫁给傅云淮为后。还是个孩子,已经注定未来要面对多么可怕的事情。
长公主很平静,她接了旨,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
傅云渊握紧了右拳,若之前他下狠手去争,现在要娶她的人,应该是他吧?
谢长宁,我后悔了,我才不在乎会用什么手段,你一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他就像陷入了万丈深渊,眸子里一片黑色。因为要订婚,傅云淮和秦知意各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线绑在一起。他就紧紧盯着那两缕交缠在一起的头发。
突然,喉间一腥。
她绝不能嫁给他,绝不能……
另一边秦知意完全没注意到傅云渊的变化,她有些心不在焉,傅云淮和姜茗雪的事还没有实施成功,她眼下烦躁无比。
终于结束了午宴,她立刻站起来抱病告退,“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可否先一步离开?”
“身体不适?赶紧叫太医给你瞧瞧。”楚王现在生怕她有什么事,自然看紧了些。
她弯腰行礼,直接拒绝,“不必,多谢父皇,儿臣告退了。”
楚王叹口气,还是道:“下去吧。”
“宁儿,”傅云淮一下子拉住她的胳膊,眉眼带笑,儒雅非凡,“还记得怀德山庄一遇么?我们有缘,我送你回去吧。”
域北皇帝的命令,她不可以拒绝。
“是。”秦知意应下,傅云淮面色欣喜,和老皇帝又说了几句,老皇帝自然愿意看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所以直接应允他送她回去。
秦知意很想翻个白眼,宫中就那么几步路能有多危险,那傅云淮哪里是真心想送她,无非还是想使手段让她爱上他。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小花园,此刻虽然已经是秋天,但是依旧有不少鲜花在盛开,傅云淮随手折了一枝要送她,“宁儿,听闻你小时候跟着良妃在这里长大,花丛里生养大的公主,难怪这么漂亮。”
“这里以前是出恭的地方。”秦知意冷冷地反驳一句。
傅云淮:“……”
他应该说什么?
难怪这里的花开得这么好?
虽然很尴尬,但他并不死心,又一次找了话题,“宁儿,不知能不能见见良妃娘娘,宁儿的母妃应该同宁儿一样贤良淑德吧?”
“贤良淑德?”秦知意终于捋顺了,敢情所有人都认为长公主才女名动天下,自然会是个性行淑均,贤良淑德的人。
秦知意突然想笑,她抬眸看着傅云淮,“域北王是怎么觉得我贤良淑德的?若你这么称呼我母妃,我倒是没什么好反驳的,这么形容我,那可就错了。”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而且,也只能我随我母妃的性子,怎么能我母妃随我?”
傅云淮太急于和她搭话了,他在域北地位并不是非常稳固,他需要一个爱他死心塌地的公主,带着丰厚的嫁妆,甚至可以说动她父皇出兵帮他的能力,来到域北嫁给他。
可惜,秦知意并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傅云淮也打错了主意。但凡他不多贪心想去二、三公主,这番手段足以让这俩小姑娘动心了。
楚皇向来宠三公主,那公主要什么自然都会给,只要让三公主死心塌地跟着他,傅云淮想得到的只会更加容易。
可是他贪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份只有长公主配得上,他只以为自己可以让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爱上他。
秦知意忽然想笑,先且不说她,就算是谢长宁本人在这里,也只会和他冷眼相待,毕竟……
她可是自杀于和亲的路上啊。
第53章 丞相他只想娶我回家(18)
“宁儿,确实是我说错话了,”傅云淮努力想把他的形象拉回来,“先前我在怀德山庄并不是有意接近你的,那天见你从马车上下来,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我心生欢喜。”
所以,这是要和她说,对她一见钟情?
秦知意根本不信这种说法,她扬了扬唇角,“域北王就送到这里吧,多谢域北王。”
她不承认傅云淮是域北的皇帝,所以一直称呼都是域北王,不过傅云淮只顾着想方设法引起她的注意,倒是也没觉得她的称呼有什么不妥的。
“那宁儿慢点走,我们晚上再见。”
“是。”
她懒懒的应了一个字,转身就走,身后那人还装模作样在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待走远了,她身边跟着的大丫鬟才道:“公主殿下,您说这域北王,对你是真心的么?”
秦知意冷笑一声,“你见过王会有情么?”
大丫鬟沉默了。
是啊,王怎么会有情。
自古痴情多女子,情满必伤。
秦知意望着天上那耀眼的太阳,强烈的白光刺的她眼睛生疼,可是她并没有用手挡住,就那么看了几十秒。
直到眼前只有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到,她这行为可把大丫鬟吓到了,“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啊公主?”
秦知意一下子握住大丫鬟的胳膊,整个人摇摇欲坠,“去,去叫太医,就说本宫的眼睛看不到了。”
“是……”
楚王朝的史册上,关于鹿鸣宴的记录非常华丽,那的确是一个非常盛大的宴会,也是楚王朝最后的平静。
长公主罕见再次记入史册,她的身份却换成了域北王的未婚妻。
那夜长公主被太医诊断为暂时眼盲,需要静养数日,所以最精彩的晚宴她并没有参加。
没有参加,也就没有看到当朝四公主,被许给乾南国的十四皇子齐星洲时错愕不已的表情。
也未看到,在后花园撞见域北皇帝傅云淮和姜家三小姐姜茗雪时,谢期安的表情有多么震惊。
自然,更没有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小孩,那夜在鹿鸣宴上有多风光。
两年零八个月后,寒冬,天大雪。
楚王朝的老皇帝已经纯粹靠名贵药材吊着命,朝堂上各个皇子拉帮结派,只为打赢最重要的一场战争。
夺嫡。
“各位有所不知啊,当今丞相可是个奇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就到了右丞的位置,不输当年的甘罗啊。”
“怎么就有所不知了?我看是天下皆知吧!如今十几个皇子都在争他的支持,也不知道当今丞相怎么想的,竟然现在都还没有站队。”
“……”
秦知意懒懒的倚在茶楼的床边,她抱着暖手的汤婆子,把自己缩进了厚厚的白色狐裘大氅里,领子周边是一大圈白色的毛,很暖和。
姑娘彼时差几月就满十六岁了,自从鹿鸣宴后就深居简出,除了十五及笄那年办得轰动长安,大家还真的就再没见过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