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无花也怜侬+番外(64)

“这种事,小田切不会出面,应该会让家里的女人来游说。你该怎么表现就表现,切忌过火。”

“我晓得了。”

号外报道两广事变之际,角落刊登一则公告,原奉系第二军蒲参谋之怀英女公子入日本籍,更名小田切美代。

公告暧昧不明,若不知晓详情,会以为蒲大小姐嫁入了小田切家。

时下吴祖清身在广东,从官场饭局听到这么个小小逸闻。

管物资调拨的小主任还说:“华北都成什么样子了,这帮旧军阀还出来添乱!”

旁人讥诮,转而给吴祖清递雪茄,“才从美国进口的,吴先生尝尝?”

剪去前端,用金属打火机引燃,不待火烤均匀便吸烟。吴祖清道:“我俗人,不讲究。”

旁人道:“不讲究,都不讲究!”

烟丝徐徐飘,绕悬顶雕琢花灯。二胡拉弦入耳,那么哀切。

入伏,天津日租界多了位喜吃冰的和服美人。不止喜吃冰,还爱打网球、游泳、翻阅西洋时装杂志。

蒲郁是静的,可大小姐不是。囿于小田切府,必须活成那么个人才教人不生疑。

府外的人,除了教授日语的先生,偶得会面的只有梅绘等女子。蒲郁问淮铮为什么不来,小田切小姐说美代与傅处长婚期将近,不见为宜。可到底什么时候成婚,没人肯给准信。

时间长了,蒲郁也发脾气,事后又向小田切信赔罪。不由得假想,若以前那青帮太子爷没死,她早成了金丝雀。

所幸,如今这金丝雀当得还算有价值。取得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出府,而小田切信浑然不觉。

一门心思想驯服一个人的时候,就有盲点。

拿到时装杂志新刊,蒲郁收到傅淮铮的讯号。重要任务,他们需要小田切信日前收到的军事指令,以及一份特务名单。

蒲郁清楚,是时候了。

滂沱大雨之夜,蒲郁躲在廊下看书。小田切信悄无声息地靠近,吓了她一大跳。她忙将书藏在背后,埋怨道:“先生怎么这样!”

小田切信说着表示歉意地话,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了她的书。她慌张道:“不要看!”

书上满是日文字,小田切信戏谑道:“美代能看懂吗?”

把书翻开来给她看,偏偏是插图那一页。风俗画,或称之春色图,画的下等武士与游女于屏风前狎昵。

蒲郁咬唇说不出话,面色难堪。

“谁给美代这本书的?”小田切信顿了顿,状似困惑,“为什么一个人偷看呢?”

“……我没有。”蒲郁颤声道。

小田切信恍然大悟般,“啊,美代思念什么人吗?”

蒲郁艰难道:“请先生把书还给我。”

“说起来还未问过,美代做过这样的事吗?”

他怎会不知,故意问,故意步步逼近。

蒲郁退到墙上,盯着看不见影子的地板。

“美代这个样子,和平常不一样哪。”小田切信的手缓缓落在蒲郁鬓角。

狂风呼啸,雨打屋檐,如刀锋急坠。

“簌——”伞面收拢,伞端指向地面,在楼道里划出蜿蜒水迹。

吴祖清把伞挂在二楼拐角扶手上,继续往上走。

推开阁楼的门,油灯微光下,赫然见住在一楼的作家韩先生。

吴祖清反手掩门,上前道:“我时间不多,还请长话短说。”

韩先生点头道:“祖清同志,组织上有新指示了。国际-共产致电,要求我们与蒋就共同抗日进行和谈。上海方面必须即刻停止对抗,你能否争取一定的支持?”

吴祖清思索片刻,道:“那之后,我完全不能插手党的案子。如果要换取他们的支持,恐怕只能暴露我的身份。”

“你在他们中的位置很重要,这么做得不偿失。”

“组织的意思是?”

“‘船夫’是个棘手的人物,不能争取,便不再具有价值。”韩先生道,“你且试一试,若要行动我们再碰面。”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28]

是谓——花蝴蝶。

第51章

电闪雷鸣,小田切信在药物作用下昏睡过去。蒲郁拿他随身携带的钥匙,潜入书房中的密室。雨夜过后,小田切府一派安宁。但机密文件加密发报出去了,一旦傅淮铮他们展开行动,小田切便信会察觉。

蒲郁没把握全身而退,可为了让傅淮铮的风险降到最低,仍得寻出路。也就是说,设计一个替死鬼。

没有比冯副官更合适的人选了。

冯副官是小田切信安插在傅淮铮身边的耳目,除之有利于局面。何况,正因为小田切信对冯副官的信任,使之成为小田切信之外与蒲郁打照面最频繁的男人。

像小田切信这样的男人,习惯了掌控一切,独占欲会引起强烈的妒忌心。对蒲郁来说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利刃。

傅淮铮获悉蒲郁这一计划,略感沉重。那个不懂男人的小郁,竟能玩转男人的心了。

当然,这是必须的、理所当然的转变。

二人里应外合,制造冯副官对蒲郁图谋不轨的蛛丝马迹。

九月,夏意还未完全褪却。红军取得驻西安的东北军(前身为奉军)的支持,正式签订共同抗日协定。日方极其不满,四面八方向南京方面施压。

之后蒋飞抵西安,下达军事指令。张学良表示反对,建言北上抗日。两相争执,战事悬而未决。

天津方面,小田切信暗中操作,加剧冀察委员会中的派系内耗。总局高层亦各怀心思,不过在对抗日本特务这件事上态度相当一致。

行动以雷霆之势展开,捕获大量重要日本特务。

是日,蒲郁似对事态一无所知的阁中金丝雀,在餐桌上谈论天气。待佣人通报冯副官来见,蒲郁作欣喜状,道:“冯副官给我带什么来了吗?”

小田切信掩藏不悦,问:“美代很想见到冯副官?”

“他是淮铮的副官嘛……”

下半句话还没说完,蒲郁便被小田切信拽着起身。在座的小田切家眷惊诧极了,却不敢出声。

“先生?先生,我说错什么了?——疼!你放开我!”

小田切信将人拖到房中才松手,“说说,冯副官都给了你什么。”

“先生是知道的呀。糖果、小玩意、杂志书刊……”蒲郁委屈道。

“这么说,那本书也是他给的了?”

“他……”蒲郁道,“我想都是淮铮的意思。可是先生,如今美代,美代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以后冯副官不会带东西给你了。”小田切信撂下这句话,命人传冯副官去书房谈事。

蒲郁再见不到冯副官了。

同时,傅淮铮在派系斗争中出局,革去了警备处处长一职。小田切信派人去“请”傅淮铮,可还是晚了一步,寻遍天津也找不到踪迹。

压力、疑心、怨恨,统统出在蒲郁身上。和服底下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先生,你知道美代在想什么吗?”

面对如此乖顺的蒲郁,小田切信尚有一分疼惜。蒲郁便是吃准了,试图把疼惜变成不舍,变成活命的机会。

蒲郁跪着凑近,攥住男人和服腰带,怯生生抬眸,“要是我没回天津就好了。”

不是的,想的当然是,万幸淮铮安全了。

整整一个月,蒲郁在小田切信精神错乱般的凌虐与安抚中度过。本就不丰腴的身体,渐渐削瘦。

同总局的联络线完全切断,蒲郁很可能被放弃了。为了大局,总局不得不作出抉择,而他们理应接受。

只是,心底还有个声音。

“美代,不冷吗?”小田切信如鬼影般自背后出现。

这回蒲郁当真吓了一跳,忙把手从蓝宝石挂坠上放到心口。却是没逃过小田切信的眼睛,他的语调冷了下来,“他不会来了。”

“我……”蒲郁困惑道,“先生不是说淮铮出差公干吗?”

“你知道的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蒲郁别过脸去,不语。

小田切信勾住她项链的链条,绞了几圈又放开了,“我请梅绘过来好吗?”

“先生何必问美代,不都是先生说了算吗?”

小田切信似乎心情不错,任蒲郁的讥讽也没有动怒。只是轻轻叹息,转身离去了。

午后,梅绘竟真的来了。在房间里待了会儿,梅绘提议去庭院散步。可佣人仍跟在后面,梅绘暗自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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