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时节失望地叹了口气。
“青青让你站你就站么,她昨晚是开玩笑的,你看不出来么,我昨天也是气话,让你站着只是随口一说,你竟也当真,你是傻的么?”
又歉意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下人,可能我……没有说清楚,我其实不该随口命令你,我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
莫辞彦睫毛颤了颤,欲解释道:
“小的——”
“你别说了。”
一听到这句小的,洛时节心里更失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一直“小的,小的”自称,像是在明确着什么。
没错,是在明确着一件事情……
“我明白了。”洛时节若无其事,“你先进去吧,赶紧换掉衣服,会着凉的。”
莫辞彦一点也不觉得这姑娘是明白了。
他什么都没做过,也无意再解释。但看她这样在意,虽不知在在意什么,但显然还在纠结。
他正想开口,却被对方推进了屋。
洛时节帮他阖上门,一个人站在廊下,呆了许久。
也罢,反正她也从来没有真正长时间地喜欢过谁。
等哪天看他看久了,烦了,腻了,估计也就无所谓了吧。
第 31 章
等哪天看他看久了,烦了,腻了,估计也就无所谓了吧。
哪天……
该没有那天了吧,崔佳敏不是要出一万两银子买他么。
她不会真的要出一万两银子吧?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
没过几天,崔佳敏的父亲亲自来了扬州,把她押回了建康,连个招呼都没打,等她知道,都已经过去好些天了。
知道这消息后,洛时节居然还有点小遗憾。
她的一万两银子啊,就这么没影儿了……
不过好歹是送走了最要命的,陆先生那里也稍稍放过了她,洛时节瞬间又恢复了精气神,开始忙碌起来。
梨棠村小书院。
今日天朗气清,微风徐徐。
莫辞彦送走最后一位对他揖礼的稚童,收了课本,出了书院锁上门,余光不经意撇向不远处那棵足有两个人粗的榕树,和榕树后那一角锦衣,嘴角便勾起了一个冷到结冰的笑。
他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若无其事走到榕树边,又闲庭信步转到树后,把正藏在树后窥探小书院的人吓个半死。
“你吓死我了!”
“鬼鬼祟祟。”
“我鬼鬼祟祟?我哪鬼鬼祟祟了,你这是什么眼神!”见莫辞彦拿一副看混混的眼光看着他,顾萧知很生气:“是你不想见我!还嫌我鬼鬼祟祟!你先躲我,你还有理了!”
“所来为何。”莫辞彦不答反问。
顾萧知迫于良心不安,不得不放下面子,含混不清道:
“来向你道歉,小玖和崔佳敏的事情,是我搞出来的,作为坦荡荡的君子,我也不想对你心怀愧疚,我就是闹着玩罢了,而且事后我就后悔了,已经向崔大人道过谦了,现在再来向你道个歉。”
莫辞彦眼睛微眯,冷笑道:“闹着玩?”
“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你可知道你恩师还来过我家找过你,他老人家——”
“……别告诉我恩师。也别告诉仲虔。”
“为什么?”顾萧知实在是搞不明白:“你不肯见我和仲虔,也不肯见你恩师,你还躲在这里,要不是那天晚上在路上看到你,我都怀疑你从这世上消失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你是不是就想一辈子都这样了!”
“……我只是,有些事情还要想。”
“你要想什么?你躲在这,你父亲呢?你父亲知道吗?”
“父亲病故了。”
顾萧知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立春前。”
“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
“什么病?说不定我能帮你们呢,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旧疾。”莫辞彦神情淡淡,“本就是挨时间的病。”
“……可惜我都还没见过他。”顾萧知惋惜,又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忙又闭了嘴。
仅这一句,莫辞彦却了然。
“听说你一直再查莫老将军的后人,前几日你还来过我这,你不会怀疑我是——”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你能放过我,你恩师还不能放过我呢,我又不傻。”顾萧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又赶忙转移话题:
“我就好奇了,你怎么知道我来过了?我走的时候明明很小心,啥也没落下啊!”
莫辞彦斜眼看向他腰间的玉香囊,不无嘲笑道:“下次记得把你这独一无二的香囊卸下再来,还有你那杯高山流水茶。”
顾萧知暗骂自己没脑子。
又转了个话题:
“那小玖姑娘呢,她要不要去和洛姑娘解释一下,要不还是我去说?”
“不用了。”
“为何?你被误会了,难道不该澄清一下么?”
莫辞彦没有回答他,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不客气地伸出手来:“听说你赎了我,钱呢?”
“什么钱?”
“你出了多少?”
“二,二十两……”顾萧知看他伸着的手一点也没有放下去的意思,惊讶道:“你不会要我钱吧?!父亲刚克扣了我这个月的薪俸,你知道的,我没钱!”
“我也缺钱。”
“那凭啥问我要啊,洛姑娘又没同意我赎你!”
“行。”莫辞彦翻脸无情:“你不给,我就把你在外面养猎犬的事情告诉顾老先生。”
顾萧知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养猎犬?!我一直很注意,没人知道啊!”
“给个二十两,就可以封住我的口。”
“你——”
“开我的玩笑,总得付出点代价。”
对方那叫个心疼,一脸算你狠的无奈表情,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子,还没来得及数数,就被莫辞彦连着钱袋一起拿了去。
颠了颠分量,温润的郎君稍稍满意地一笑:“谢了。”又道:“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再来,我还有事,不送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远,顾萧知还从没见过这样翻脸不认人的人,气哼哼回了马车。
这地方,以后让他来,他都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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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东集市,叫卖声此起彼伏,米粮果蔬被熹微的日光照得格外有卖相,尤其是刚从地里头摘下的蔬菜瓜果,放在篮子里时还鲜鲜嫩嫩滴着早晨的露水。
不过等日头慢慢升高,春夏的热气渐渐上来,这些果蔬的品相就会越来越差了,因此一大早就来买菜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一点也不比日中时候的人少。
洛时节因为要去里下河村,起得很早,也赶在了这波人里头,东瞅瞅西逛逛,时不时就窜得没了人影。
莫辞彦在人群里等了半天,她才又冒出来,递给他一包胡饼,并一袋枇杷,这是他俩今天在路上的午饭。
自上次她闹脾气后,籽莲做为家里最年长的女孩,真是操碎了心,先是把青青好好说了一顿,又开导了洛时节好几天。
想着姑娘和莫辞彦吵了一架,怕两人处不好关系,听说她要去里下河村,籽莲便以路途遥远不安全为由,强烈提议让莫辞彦跟随。醉翁之意,还是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其实籽莲完全是多虑了,以洛时节粗壮的神经,早就自己把某种情绪消化了个干净。
好在莫辞彦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思,那两天的事情他也根本没放在心上,一如往日平平静静,恪守下人的职责。
既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人,洛时节自然无意做横/插一杠子那种事,早就大大方方放下了。
不过毕竟是对他乱发了小脾气,她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这份歉意就这么一直欠着,也挺难受的。
这几日小表弟的病不知为何突然好了很多,她的金钱压力也小了不少,便对身边的莫辞彦阔气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又补充了句:“只限今天。”
虽是这么说,她那袋多出来的枇杷果,其实就是买来向他赔罪用的,她现在说这话,也就客气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