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漪虽然只是试探琼枝,但心知但凡是国公府出去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真在短时间内销声匿迹得干干净净,府里上下一点踪迹都没有。
眼下见琼枝说的不似作伪,心里也起了疑:难道玉环当真没死?
那她一个丫鬟又能去了哪里?
云清漪走出屋里,旁边红蕊走上来,压低嗓音道:“主子,那个小怜说要再见您一面,她似乎……还有所隐瞒。”
☆、二见小怜
云清漪倒是没想到小怜这个丫头,先是越过自己跑到鸿来院去表现,眼下竟然胆敢藏私,心中气恼,但也有几分佩服这丫头的胆量。
等主仆两人到了下人院子的时候,小怜早早地就收整干净地候在门前,看起来是静候多时了。
红蕊微一环顾,见四处屋门紧闭,便怪道:“主子来了,竟也无人接迎?”
“主子莫怪,红蕊姐姐莫怪。”小怜请了安,一边领着两人进屋,一边细声道:“他们自知不能听,便都各种寻了差事出去了。”
什么差事,不过是为了避开这种主子们的秘事而已。小怜心里暗自冷笑他们胆小,再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云清漪,又心慌意乱地低下了脑袋。
她本以为自己立了大功定能在主子面前挣得脸面,却不知道为何一连好几日主子都不曾叫自己去内院过,不免乱了心思。
“听红蕊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忘了与我说?”云清漪态度温和,她的脸上带着柔软的笑容,显得整个人清丽温婉。
小怜抬头仔细地看这位主子,她一直都是府里最和善也心地最好的人,之前管家的时候更是善待下人。
想来……应当是一位好掌握的主子。
“回主子的话,奴婢因着太过于恐惧,所以当时不敢说,可是这事一直在奴婢心里,奴婢惶恐。”小怜试探道,看起来极为惹人怜爱,倒是很衬她这个名字。
“你且说吧,总有主子给你做主的。”云清漪没吱声,一旁的红蕊倒是抢先道,声音越发地柔软温良。
“是玉环的私事。”小怜咬咬牙,狠下心道:“我和玉环同屋,知道她与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哥往来,看起来极是熟络。前几日我见她神色紧张,总是趁着嬷嬷们不在的时辰自己偷偷跑出去买什么东西,我总是问她,特也不死活不说。只说我看错了……于是,我便有一日偷偷跟了她去”
小怜抬头看了云清漪一眼,只见她脸色不变分毫,像是完全不好奇的样子,当下只得继续道:“看到她进了一家药店!”
药店?
云清漪似乎抓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这玉环近几日频频去药店,一定与她失踪有所关联。如果不是她自己要去买什么,便是琼枝要她去买什么!
琼枝到底让这个丫鬟去买了什么呢?云清漪忽然想到了那个香囊!
那个香囊本是琼枝送给自己的。当初她手握家权,自然想不到琼枝竟然当真敢暗害自己!好在当时她虽然不甚在意但是嫌弃样式普通,因此也就不常戴。那日卫令仪说那香囊中藏有麝香,只怕那正是琼枝打的正是令自己无法怀孕的主意!
“那她买了什么?”红蕊赶着问了一句。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小怜确实不知道,当时她也想问,可谁知道那店家的嘴倒是牢靠得紧,无论如何也不愿将玉环所购之物和盘托出。
云清漪心道,原以为不过是一个低等丫鬟失踪的小事,可眼下,似乎慢慢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东西了。
☆、药店与丫鬟
“事情就是这样。”云清漪温顺地站在一旁,细细将小怜所述尽说与卫令仪听去。
卫令仪眸光自小怜身上掠过,令丫鬟单薄的身子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小怜抬头妄图偷看那高座上雍容美丽的女人,冷不丁望进一双如深潭般幽暗的眼眸里。
卫令仪倒没想到云清漪这么快就与自己摊牌,真不知是说她聪明还是说她糊涂得好。她心里暗笑,面上却仍是温柔散漫的一张笑脸,一边道:“若当真如那丫鬟所说,便把那药店的店家叫来府里,一问便知。”说着便将此事吩咐下去。
云清漪心里冷笑,她又如何不知,只是她一介妾室,如何能有当家主母的脸面,能令外男进门来。口中还是柔软甜糯的语调,遣了红蕊送上一只盒子去。这边琏碧倒是大方接过了,揭开一瞧里头搁着一碗冰糖燕窝粥、一碟胭脂鹅脯,再四只瓜仁油松瓤小饼,倒是用了些心思的。
云清漪不多说,卫令仪自然不提。清早的来叨扰她,摆几样吃食哄她,她也自然吃的尽兴。
等到卫令仪用完,这店家也就到了。许是头一次到了这样的人家里来,那店家眼神四处转悠飘忽,倒也不装模作样。
“见过国公夫人。”那店家一见着卫令仪便连连跪拜。待琏碧将事情与他说过,店家恭敬回道:“说起来店里常来常往的,那位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却来了好几次买了些药性相克的,都是些流胎的东西。”
那店家话说到这,也不敢再说了。云清漪如木头桩子般站在一旁动也不动,卫令仪安稳如常,似乎毫无所觉,一边对店家柔声道:“府中私事,让掌柜的见笑了。”
这店家也是机灵的,见当下堂上除主母外无一人敢多言,心知怕是沾染了什么豪门深宅中的密事。心里暗恼那丫鬟为何要挑了自己家买药,一边连忙俯身在地:“小的不敢,小的本分做生意,其他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什么一概不知了?”有人掀帘而入,笑颜如花地问道。
“见过国公爷。”众人纷纷俯身行礼。
独卫令仪缓缓行了个半礼,随手将手中刚剥好的半颗杏仁塞进男人嘴里,美目轻瞥了他一眼,细声道:“你怎么来了。”
男子如远山般清隽的长眉微挑,流目如波溅起了一阵涟漪般,缓缓荡漾开。他细细嚼了几口杏仁,才道:“我听到夫人堂上传来男子声音,便想着来看看。没想到,今日清漪兴致这么好,竟然也来了。”
“有什么趣事,不如与我也说道说道?”赵西源的笑容浓艳,却分明是十成十的不怀好意。
☆、人命草芥
卫令仪白了他一眼,内宅中的事情他来插手,岂不是平白遭人闲话。她想到此处,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赵西源虽然以纨绔自封,可爱惜羽毛,他掺和内宅之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许会弹劾他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此时故意来问,想必另有隐情。卫令仪懒得与他多言,自有云清漪巴巴地与他解释此事前后因果。
等到云清漪说完,众人尚没有动作时,却不想原本躲在最后面的小怜竟然冲上前来,一面大声道:“奴婢是芩香阁的小怜,奴婢、奴婢知道玉环……她在哪里!”
云清漪没想到这丫鬟竟然还藏了一手!她下意识瞟了眼卫令仪,却见她不紧不慢地将剥完杏仁的手在绣着百蝶穿花纹的绢子上沓干净了碎屑,对身边人道:“晴朱,带这丫头和几个小厮过去,再请个仵作和大夫,活着就看病,死了就验尸。琏碧,去将琼枝姑娘打扮精神了请过来。”
这一番话交代下去,连赵西源都呆了一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按理说别家若发生这等事,自然是遮着掩着,处理妥当便是,这位当家主母怎地直接就把事主给叫过来了,还要请仵作去验尸……
卫令仪像是直到他们心里都怎么想的,将身子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放松了精神,一面冷冷道:“出了人命的事情,拖拉到现在怕是尸身都要烂了。”
赵西源若有所思地垂眸不言,众人更是各自避开她的目光。云清漪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便往门口看去,正撞见琼枝穿着鹅黄色曳地飞鸟描花长裙款款而来,可谓是盛妆而至。只是不知等到她知道为何叫她而来,可还摆的出眼下这般的势态。
卫令仪往赵西源处一瞧,见他眸光一亮,惊喜地盯着琼枝细看了两眼,等到美人请安才回过神来。
“夫人。”赵西源见她看自己,匆匆从案上取了一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献上,一面笑着哄她。卫令仪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跌他面子,二人好好地演了一对如胶似蜜的小夫妻。
琼枝本以为自己终于有重见天日之时,却被这一幕刺得眼疼心苦,精神气也就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