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开始莫名其妙变得低落,而且对任何事情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原先很喜欢篮球,但后来觉得打球也变得没意思,甚至乏味。
球场上的身影不断、周围也是欢声笑语。但似乎一夜之间,我觉得这些东西都突然都离我好远。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朋友们都觉得我有病,说话阴阳怪气。我觉得跟他们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慢慢发现一个人也有好多乐趣,比如发呆。
我后来疯狂地爱上发呆,听课会发呆、吃饭会发呆、甚至是睡觉的时候也会发呆……我对于发呆的热衷程度远超对篮球的喜爱。”
“我现在的脾气很糟糕,总是会不自觉的会生气。经常朝别人发火,也冲自己也发火。但发完火之后,我又会莫名开始大哭。时间长了,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怪异,他们不知道我怎么了。
后来我经常情绪失控,跟我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看我像是再看一个怪物,所有人都把我隔离在圈里,我出不去,也逃不掉。但我又觉得自己是被他们拦在圈外,故意屏蔽。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每日形如傀儡,生活没有激情,工作也频繁出现失误。试用期结束的时候,我被告知不适合做这行。我可能是真的很差劲,什么都做不好。我好像很没用。”
“我快要崩溃了。
家里装了很多监视器、录音机。可我翻来覆去地找了很多遍也没有找到它们在哪儿。我不知道是谁,他们将这些东西藏在每一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每天偷窥我、监视我,就连我出门的时候,也会派人一直跟着。
可他们从不露面,我也从未见到过他们。
我害怕,因为我所有的缺点,都被暴露在日光下面,供别人赏乐。
走在街上,我听见那些人在笑,在对我指指点点,指责我的无能,嘲笑我的懦弱。走在路上我甚至连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都找不到,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因为我很没用。
逃回家之后,我躲在屋不敢出门,不敢说话,不敢睡觉,甚至是吃饭喝水也变得战战兢兢。原先喜欢的发呆,现在也像篮球一样变得无趣。
外面的天再也没有亮过。第一次觉得黑夜这么漫长,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邻居家的孩子病了,我被迫前去探望。
我站在病房外面,见到一个白血病患者,他是一个7岁的孩子。
那孩子除了有白血病,胸部还埋着两颗瘤。因为长期治疗的关系,现在只能长期躺在床上。我记得他曾经追在我的身后,亲切地叫我哥哥,虽然我并不是他哥哥。
他妈妈在病房里握着他的手,一边流泪,还一边听他的安慰:妈妈,不要哭。我只是生病了,睡一觉就会好啦。孩子父亲爸爸,颓废地站在走廊上,独自对着窗发呆沉默。我却楞在原地。
我只是生病了。
恩,我只是生病了。”
“我把家里的窗帘全都拆掉了,窗外依然是黑夜。
我在按时吃药。
打开窗户,冷风将房间里的霉味被冲淡了一些。新雨飘进窗,打在我手背上,很凉,也很烫。
虽然还会失眠,但是梦里的时间好像变长了一点。
监视器和录音机也还是存在,但是我切断了家里的电源,我惊讶于自己机智。我现在可以小声说话,也可以自由穿行。因为他们再也听不到我絮叨,看不见我的身影了。
有点小得意。
嘴角也重新学会了向上弯,艰难,却熟悉。”
“心跳加速。
身上难受得厉害,全都是黏腻的汗渍。我把篮球抱在怀里,迫不及待地冲回家。我脱了衣服,全身站在花洒下面,热水从头浇到脚,真的很舒服。
以前竟然都不知道,黑夜里的篮球场也是这么热闹,笑语声从未间断,人影也不再混乱.我被阳光包围,也被新生包裹。”
初引看得入神,纸上的星点也随她看信的速度一点一点消散,还剩最后一张。
初引余光瞥见易故的角落又慢慢渗入光影。这次她没有惊慌,一边低着头看信,一边听那人询问:“你有没有见过黑夜里的太阳?”
“我见过黑夜里的太阳,
它不像白昼那样滚烫,但却同样炙热,并且富有力量。
我见过黑夜里的太阳,
它不像白昼那样辉煌,但却同样灿烂,并且耀眼明亮。
我快要被黑暗吞没,掩埋下葬,
但胸膛跳动的心脏,始终向阳生长。
因为 ,我见过黑夜里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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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点消散,角落里的光影也渐渐淡去,窗外的天变亮了。
易故还是之前的样子,窗明几净,一室通明。
初引眯着眼张望寻找,但来往皆是路过的行人,并未有什么光影。
外墙边上也只有“易故”安静地站在那里。她看着桌子上的信纸,还是刚才的样子,信纸雪白,不落尘埃。
只有那清浅的印记在提醒着她,刚刚那不是一场昏影虚梦。
初引疏缓了一下心情,随即打开第二封信。这封信很短,只有一张,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我生病了,是癌症。
但这次我没有害怕。我体会过重生的味道,的确很棒,所以我每天都认真地接受治疗,也都记得按时吃药。
闲暇之余我还会在篮球场上待一会,因为房间里发霉的气味真的很难闻。
可能留给我的时间不是很多,很多想要说的话或许都来不及说。我想黑夜太长,也担心有些人会怕,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想让你替我传一句。
太阳如约而至,愿你早日康复。”
落款:方祜。
原来他叫方祜。
初引情不自禁地落泪。她迫切地想要给方祜回信,也迫切地想要方祜收到她的信。
她从第一封空白的信纸中,抽出第一张,压在方祜提笔的第一句上:我想,我好像得了病,得了一种叫做“无病”的病。初引写着:
“我想,可能是我不够幸运,所以从未见过黑夜里的太阳,
因为,你就是那太阳。
但是,我又足够幸运,可以目睹昏暗里的角落重见光芒。
愿所有的黑夜,都能升起太阳,
如星辰漫天一样,黑暗缀满晨光。
愿疾病永逝,福满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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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引将写好的信塞回信封,最后要封起来的时候,又装了一个福字进去,一同寄给远在天边的方祜。
愿疾病永逝,福满安康。
祜者,福也。
第7章 变脸
初引按照要求,按时带竹筷去宠物医院换药。再加上初引平日里的悉心照料,竹筷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去医院,要拆掉竹筷后腿上的绷带。
说来也奇怪,自打竹筷第一天住进来,它就每晚都趴在木梳的城堡门口睡觉。
刚开始初引还担心木梳会欺负竹筷,特意把它小窝挪到离女王八丈远的客厅对角。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发现,竹筷不知道半夜什么时候,又悄悄跑到木梳门口卧着,一觉到天亮。
竹筷每晚都这样折腾,持续了几天,初引就干脆把竹筷的窝直接挪到木梳旁边,省得它每天晚上拖着个伤腿来回跑。
从那之后,每天木梳从窝里出来,竹筷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走哪儿跟哪儿,寸步不离。木梳对于这个新来的跟屁虫,嫌弃有,享受也有。
毕竟是女王,总是需要有个随从的。
但是跟屁虫经常要去医院换药,不能一直在家呆着,有一回女王起床后没看竹筷,它就特别生气,回来不看竹筷,也不理初引。
没办法,初引就只能带着竹筷,在家变着法的哄木梳高兴。
木梳从小是个高冷脸,喜怒从不显于神色。所以从那以后,每次都是初引牵着女王,去医院给它的跟屁虫换药。
“今天拆了绷带,后面还是要多注意。不要让它剧烈跑动,免得复发。”宠物店医生拆完绷带,嘱咐道。
伤员喜获自由,献宝似的地跑到领导身后不断摇尾,医生的嘱咐它全然不顾,好像说的根本不是它一样。
女王觉得自己的跟班是个笨蛋,作死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它认真听医嘱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一眼身后的脑残。可木梳的眼神还没等杀到竹筷身上,转眼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嫌弃的表情霎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