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支歌。
宋之歌。
你的名字,足以概括我全部的渴望。
而这边的宋之歌咬着笔杆,完全没注意到喻珩已经将她心心念念想偷看的花灯放出。她纠结许久,却迟迟没有落笔。
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小时候她有很多愿望。想吃饱饭,想不被欺负,想有干净舒适的屋子住。她偷偷溜进祠堂,虔诚地叩首许愿,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如今她已没了那般不切实际的幻想,知道万事须靠自己努力,可喻珩却又将儿时她想要的东西交到她手上,像是连带着一起交付了那么多年错过的时光。
她什么都想写,又什么都不想写。
最终,宋之歌认认真真写了“平安喜乐”四个字。
她只求所亲之人平安喜乐,所爱之人皆在身边。
*
“灯会也快结束了,师妹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宋之歌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拉住了他的袖子。
“有个地方,我想带师兄去。”
徐徐晚风送来一丝凉意,喻珩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宋之歌为他沏上一盏茶。
“这间房子是我一个月前刚买下的,师兄大概是第一个到这来的客人。”
她将落下的碎发挽到耳后,目光落到身后的瓦房,轻轻地笑了起来。
宋之歌总是揣着心事,明明有张艳若桃李的桃花面,却不常笑,嘴角总是略略向下,即使真的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也只勾勾唇,笑容淡的像一团雾。喻珩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开心的模样。像卸下了身上压着的所有重担,那般纯粹的快乐着,笑意像一条溪流,从弯起的眼尾宣泄出来。
在这样的夜晚,闪闪发亮。
“等我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筹备好了,我就把娘亲接过来,我会雇几个丫鬟,并肩走在她留下一笔银子,她可以在这好好生活。”
“凡人不过几十年寿命,对修士而言不过朝夕而已,前半生她过得太苦了,之后我会努力让她活得安心自在。”
喻珩垂下眼,掩下眸中复杂的情绪。
修士修了道,便视为要与凡间尘缘断了个干净,她与凡间牵扯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对此,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他该阻止她的。
可她那般快乐、那般满足,对未来有无数憧憬和期望,他又怎么舍得让她落空?
更何况,如果换作喻珩自己,他真的就不会这么做吗?
他每年都会去一趟那片山林,明知她应是已入轮回,祭品也无半分用处,还是同凡人一样,会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
人都有七情六欲,皆有私心,对于血脉相连的亲人,又哪能那么轻易便断舍离?
最终,嘴边的话被他咽了回去,喻珩深深看了一眼神采飞扬的宋之歌,在心里想。
算了。
他曾有的遗憾,他不愿再让她来尝。
喻珩托起茶盏,用茶盖拨开漂浮的茶梗,明明是上好的茶叶,饮来也似汤药般,苦涩沿着舌尖流淌到心底。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
想来今日准备好的礼物和说辞,现在说已是不太适合。
“其实,还有一事……”
他落了茶盏,面前却被人推来一个圆形的玉佩,顶端栓了红绳,上面是一个平安结。
是他回来那天看到的玉佩。
喻珩有些诧异地睁大眼,抬头看她,正好对上宋之歌有些羞赧的脸。稠艳的红攀上她白皙的肌肤,衬得白更白,红更红,分外显眼。
“这也是我之前无意间看到的,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灵玉,但看到的第一眼,便觉得与师兄万分相配,便买下来了。”
“都说君子如玉,师兄在我心中,也如这无暇的玉一般,不染尘埃。”
“平安结是我自己串的,失败了好几次,总是串不好,也希望师兄不要嫌弃。”宋之歌顿了顿,很温柔,又很坚定地说,“之前师兄同我说,希望我成全你的私心,如今我要说,我赠玉佩给师兄,也存着一份私心。”
“只是不知道,这份私心,师兄能不能知晓呢?”
宋之歌放在桌下的手心全是汗,心头像是有火在烧。两年的情丝酿成了酒,如今被揭了盖,她便在馥郁的酒香中沉醉,将压在心底的话全盘托出。
她看见喻珩接下玉佩,喉结滚动了几下,他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很久都没说话,在宋之歌以为他不会回应时,倏而起身,来到她身边。
他走得太快,衣袂带起一阵风,和晚风在一起,吹动离石桌不远的桂花树。
树枝摇晃,花叶摩挲,有桂花落了下来,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雪。
而喻珩在此时,无比轻柔地,在她发上簪了一只钗。
宋之歌这才发现,他的手都是抖的。
喻珩一只手扶着她的头,弯下腰与她双目相对。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连呼吸似乎都要交融到一起。
“这钗子,是我亲手炼的法器,有防御功能,上次见你睡不好,又加了清心安神的能力。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
他嗓音喑哑,气息都带着股吹不散的热气,说出的话比这夜色更让人心醉。
“前些天看到你拿着这玉佩,我还以为你早已有心上人。还暗自吃味了好一阵子。”喻珩笑了一下,接着说,“也许我才是畏首畏尾的胆小鬼也说不定。”
喻珩略略低下头,空着的手灵巧地分开宋之歌绞紧的双手,万分缱绻地与她十指交缠。
“我想,我们的私心是一样的。”
“所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一起,把你娘接来呢?”
宋之歌垂下眼,笑了。
“那就要看师兄的本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小歌的名字太难想代表物,所以很俗的玩了谐音梗(。
第36章 问道(十三)
中秋节过后,就是一年一度的问天大比。
问天大比,是所有仙门联合举办的比试,以供各个门派的弟子切磋交流,每年都由不同的门派主持。而今年将比试的地点定在天衍宗。
宋之歌匆匆地往训练场赶。
她这几日总心神不宁,噩梦连连,闭上眼就会梦到以前的遭遇,导致在比试的第一天就睡过了头。
不过好在她的场次比较靠后,并没有什么印象。
远方迎面走来四五个修士,被簇拥在中间的人一身黑衣,是她做梦也忘不掉的一张脸。
她眸光一冷,脚步微顿。
到是没想到,在这也会遇到故人。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她。宋之歌不欲徒生事端,本想径直饶过他,不想对方却率先出声。
“我当是谁见了小爷想灰溜溜逃走,这不是从家里逃走的小废物吗?我还以为你早就死在外面了呢。”
对方面上满是不屑,那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上上下下扫视了她一圈,便阴阳怪气地开始嘲讽。
“就你那半吊子水平,也好意思来问天大比,真是让人笑到大牙了。别刚上台就被人打死了。”
她这个嫡兄,以前便最听他娘的话。主母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小时候也没少找她们的麻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宋之歌看他那张油腻的脸就倒胃口,连争论都懒得,她目不斜视,完全把他当不存在,径直绕过对方想离开。
身后变大的声音让她猛地止住脚步。
“不愧是那个只会勾引人的贱女人生的,就是没教养。长兄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逆鳞被人触及,宋之歌的火气蹭的窜了上来。
她冷笑一声,扭头便给对方下了禁言术,让那张讨厌的嘴里再说不出任何话。而后大步来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宋之歌用了十成的力,对方直接被打的偏过脸去,很快脸上就浮现了一个清晰的红印。
宋荣不可置信地捂着脸,被打得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想报复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动不了了,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脖子上青筋爆起,衬得他那张脸更加可怖。
“蠢货,听好了。我懒得理会你,不代表我没能力让你闭嘴。”
她的眼底凝着浓厚的戾气,如刀刃般狠狠刮向宋荣。他身边的几个弟子犹豫了一下,似是想要要上前劝阻,被宋之歌一个眼神扫过去,便不敢动了。
宋之歌将目光重新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金丹期修士的威压源源不断的释放,成功让他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