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打电话?!你是觉得你的身体足够强,在这里吹几个小时也不会生病吗?”
担忧的情绪在看见她缩成一团的背影时达到顶峰,化成一连串的发问铺天盖地朝她砸来。他神色凛然,长眉紧皱,眼中还残存着未掩饰好的,关切的余烬。
印象中,那人总是一副懒散而又不耐烦的模样,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我没带手机。”
祁峥气息一滞,责备全都哽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出了。
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女,眸光晃动了一下。而后蹲下身,将手中的盘子递到她面前,头一回低下了头。
“对不起。”
声音很轻,但咬字却极用力。带着十足的悔意。
他向来桀骜不驯,这是第一次,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嗯,确实很过分。”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硬。可下一秒,她却接过了盘子,纤细的手指拎起盘中的糕点送入口中,指尖泛着好看的光泽。
“所以,一个要求。”
弯起桃花眼里,像坠了万千星辰那样闪亮。
“知道了,啰嗦。”
他猛地站起身,借着黑夜掩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脸。
“快吃,吃好了送你回去。”
*
等他们回到大厅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宋之歌走到宋谨身边,男人的眼神带着审视。
“你去哪了?”
“出去透透气。”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想到刚刚和她一起进来的少年,宋谨皱起眉。
“你是和祁峥一起的?”
见宋之歌没回答,他接了下去,语气严厉。“少和他这种就会混日子的人来往。”
和那个人来往就是“好”?
无力和烦躁一股脑涌上来,她突然觉得很疲惫。连顺从的姿态都做不出。
最终,宋之歌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很少说得这样直接,宋谨一愣,颜茗见状挽住他的手,柔声说:“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小歌都累了。”
男人看起来还有几分不情愿,却也同意了。
*
宋之歌没想到,当时随口一提的要求,居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看着面前运动会报名表上一千五百米那一栏空着的格子,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这次运动会正好赶上教学检查的那两周,于是学校干脆把为期两天的运动会延长至四天,并规定高一高二每个班级每个项目至少有一人报名参加。
而一千五百米,向来没什么人愿意跑。
想到刚刚那几个男生推拒的神色,宋之歌的目光不由地飘向身侧的人。
代写的字迹被认出,他刚被教导主任罚重写一份5000字的检讨。校服被他卷至小臂处,祁峥单手托腮,露出的半张面容上写满了暴躁和不耐。白纸上的字迹潦草难辩,足以看出主人的不走心。
“你之前说答应我一个要求,还算数吗?”
祁峥手没停,只是抬起眼扫了她一眼,语气算不上好,却也有所收敛。
“啧,有事直说。”
“帮个忙,报……”
话还没说完,她觉得鼻尖有点痒,打了个喷嚏。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停了。
祁峥坐直身子,眉头紧皱。
“感冒了?”
有点凶。
看他这副领带问话的模样,宋之歌不自觉端端正正坐好,乖乖回答他的问题。
“报告长官,应该没有。”
“刚刚还没说完,我们班人不够,你报个一千五呗?”
她看见少年眉梢微挑,一双深黑的眼睛望向她,眸中还有未散的严肃,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拒绝,于是抢在他前面开口。
“我们交换,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好不好?”
上扬的尾音轻轻拂过他的心,激起一阵酥麻的痒。
他突然反悔了。
不想和她解释他本来就没打算拒绝。
他想让那双满是他的倒影的眸子,再多停留一会。
于是祁峥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看着少女因他的举动提着一口气,神色紧张,才心满意足的放过她。
“记得欠我一个要求。”
雀跃爬上她的眉眼。
祁峥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笨死了。
她怎么也不多想想——
如果真想拒绝她,提再多条件,也没有让他松口的可能。
*
可能真的是那天晚上吹了风的原因,感冒来势汹汹,平时吃点药就能压下去的症状,如今却越演越烈。
身子好烫。
头好疼。
每一次呼吸都给嗓子带来一种痛意。
不想动了。
可是她报了八百米。一时又找不到人代跑。
不能给别人带来困扰。
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样的念头是扎根在她脑子里魔咒,一遍一遍地出现,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没办法接受可能会出现的,别人的抱怨和失望。
宋之歌咬咬牙,吞了退烧药,强撑起精神为自己别上号码牌。
突然,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带来一点凉意。
“跟我去医务室。”
少年面色冷凝,以尽量柔和的口吻说出这些话,可加重的语气却还是将他的怒气抖落些许。
“等一会,跑完我就去医务室。不用担心。”
“不许去!你自己都烧成什么样子了?!”
这句话他说得又急又冲,尾音划破空气,给人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祁峥知道,这样的语气,和这种行为本身,都有些越界了。两个人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他实在没理由管这么多。
可他又克制不住地想要生气。
这家伙烧得这么厉害,却还在强撑,他当然要生气。
不顾自己的状况,一味考虑别人,他当然要生气。
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让他担心。他当然要生气。
祁峥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去拉她的袖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别去了。”
可面前的人却执拗的摇摇头,拂开他的手,想往操场上走。
这样的动作是他怒火引爆的导.火.索。祁峥觉得自己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吧嗒一下,断掉了。
“照顾别人的情绪就那么重要?你的退让和牺牲他们都领情了?”
愤怒和心疼交织在一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发酵开来。翻腾的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以激烈的质问直直刺出。
他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放在平时,宋之歌或许能理解他曲折的心思。但现在发烧带来的不适折磨着她,暴躁盘踞在她的心底,啃食着她的理智。
她头一次散去了不达眼底的笑意,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斑驳的光影在她的眼里晃动,汇聚成一片暗色的海。
这种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抗拒。
“说够了?那我走了。”
声音不算大,平平淡淡,却充斥着冷意。像高山上的一捧冰水,对着祁峥当头砸下。
祁峥的脾气,很不好。
那样软了语气的再三劝阻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更不要说在盛怒的情况去体谅别人。
他自己的椅子被用力踹到一边,与墙体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祁峥面色冷然,薄唇紧抿,出鞘的凛冽将他眸中关切冻结。
“老子再他妈管你,就是傻逼!”
言罢,便颇为冷淡地耷拉下眼帘,从她身侧走过。包括那些未明的心事,也一并带走了。
像一阵风,吹散了室内尚存的余温。
头更痛了。
似乎还附带着呼吸不畅的症状。
宋之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动。有一瞬间,她想抓住他离去的影子。
可她最后只是淡漠地低下眼,将手攥成拳。然后,一步一步地往操场上走。
这样也好。
反正她也早就无药可救了。
就让她一个人沉迷,不是更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担心祁峥这么凶会很掉粉,不过他好像本来也没什么粉。
难道现在嘴硬心软的暴躁boy已经过气了吗。
下面是昨晚写完这章以后做的梦
宋之歌:(一下哭了)你欺负我
祁峥:(哭的比她还大声)
旁边是看着他俩哭的作者君
ps:作者是改文狂魔,会时不时捉虫,不要嫌我烦呀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