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人不归(17)

当时姚幼窈在国外,姚弘光想着儿子孙子都没意见,自己女儿向来知心听话,也不会反对,所以姚弘光准备等一切安排妥当,等女儿回国后再说也不迟。

见姚幼窈呆愣在原地,梦庭强撑着坐下,也没有了哭的力气,缓缓道:“原来你不知道,原来没有人同你说过,原来我入不入姚家的门是这般可有可无的无所谓。只是姚小姐,人各有情,别人的感情,哪怕是你父亲的感情,你都没有资格去插手,你有你的生活,他也该有他自己的生活。可你却白白害了我妹妹!”最爱的妹妹,唯一的家人,最疼自己,也是自己最疼,相互依靠的妹妹。

方书敏也是姚幼窈的悔和痛,也是她终身要赎的罪孽。姚幼窈久久站立在原地,梦庭无力瘫软在位子上。姚幼窈看着那个姿态全无的坐着的人,无力道:“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跟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在气韵上有四五分像。”明显感觉得到,坐着的人的身子僵了一僵。

“我不是不能接受我爸爸续弦纳侧,我只是不能接受,任何一个人亵渎到我妈妈。”姚幼窈没再多留,沉甸甸的步子,一步一步挪了出去。

临出门前,姚幼窈停步,道:“对不起,你的半生,书敏的命,我都会赎罪的。”

☆、第 13 章

顾澜之沉着一张脸守在门口,整个人像被阴翳围拢。见到他的那一刻,姚幼窈觉得自己的心逐渐下沉,脚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怕他人隔墙有耳,姚幼窈包了二楼整整一层,还派了保镖着寻常衣服在楼梯旁的位置上守着,盯着往来的人。咖啡厅只有两层,一楼都是客,顾澜之不能直接从一楼外玻璃窗翻到二楼。但是其余三面都是墙,也没有□□可以落脚的点,姚幼窈不清楚顾澜之是怎么守在门口,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听到了多少。至少,两个人谈话时是锁着门的,她们间的谈话顾澜之应该不会完全听到,但是姚幼窈和梦庭拍案怒吼的时候,顾澜之多半是能听到些的。

姚幼窈认命般闭了眼,柔声道:“我们出去说吧。”一切,都只能如洪水般不可挡的奔向最坏的方向。

顾澜之眼里是姚幼窈的身影,她看起来瘦了,也憔悴了。见到自己时,一瞬间的苍白,顾澜之也都看在眼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听得七零八落,但是也能拼凑出个大概了。突然间,有些失措,他该怎么办?

姚幼窈刚睁眼,就见顾澜之伸出手,拉住自己的手。

他的手碰到自己冰凉的手,愣了一瞬,却没有收回,反手紧紧攥住。他的手原本一直插在口袋里,很暖。这也是他第一次牵自己的手,很温柔,也很坚定。

姚幼窈有点想哭,鼻子酸楚,眼中湿润,拉着自己往外走的身影也在眼前渐渐模糊。姚幼窈任由顾澜之拉着往外走,这种安定舒心的感觉,姚幼窈想记着,这辈子都牢牢记着。

梦庭颓软的坐着,看着散着热气的牛乳,听见屏风后的脚步声。原来是无比熟悉的脚步声,现在却是无比寒心的鬼魅之音。

“我收到的那封匿名信,上面的字迹是令千金的吧。簪花小体,写得很秀气。都说见字如见人,看来未必全对。”梦庭没抬头,依旧盯着那杯牛乳。匿名信是她昨天托人带给姚弘光的,在猜到寄信人可能是姚幼窈之后。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怨恨极了想报复,也许是心念成灰想撒手。不确定是否真的是姚幼窈,也不确定他是否会来,总之,还是托人送了过去。

“这杯牛乳还能冒着热气,想必是加了什么东西吧?令爱对办案进展摸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警局对我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所以……这杯,是你加了东西吧?”梦庭突然笑了,无声又凄绝。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盯着我看了许久,喃喃着我的名字,又说我的名字合这首诗。后来我查了,这首诗叫《寄人》。只是当时,我没有多想。”

姚弘光站在不远处,看着梦庭软绵绵瘫坐的样子,一言不发。

这封信的笔迹,他一眼就认识。簪花小体,他一直说,这世上能将簪花小体写得最好的,就是他的亡妻和幺女,不像姚家几个男丁,都是一手的狗爬体。

除了惊讶于女儿心思深沉,姚弘光也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自案件由顾澜之负责起就已经脱离掌控了。之前有警员突然来调取自己的行程记录,自己猝不及防,连伪造都来不及。而且对方正大光明,一点都不遮掩,似乎自己知道与否都没什么关系。从那时起,姚弘光就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干预的了。至于查出多少,整只侦察队都被顾澜之下了封口死令,一点消息都漏不出。

不过现在可以推测,顾少坤还没插手,是顾澜之一力在查,不然姚家不可能还有如今的太平。虽然查到多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能到了封口死令的地步,那一来,查到的不仅不少,还可能有关键的人已经被确定;二来,顾澜之必然是存了私心,才到了如此地步都不来找姚家人去讯问,甚至不让泄露口风威胁姚家声誉。至于是什么私心,不难猜。

收到信后,姚弘光在办公室踱步许久。为今之计,还是把几个重要的人除掉为上。所以在女儿去可菲咖啡店的时候,先知会接女儿的司机慢开,方便自己偷偷赶上去。提前守在信里提及的包厢屏风内。保镖是自己给女儿的,但也终究是姚家的人,自己才是姚家的主。女儿说最近噩梦害怕,出去玩想要保镖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让随行保镖们见机行事再简单不过。

姚弘光心里祈求了千遍万遍,信是巧合,只是一个字迹相像的人。他的女儿永远是他任性又率真的宝贝女儿。只是在看到女儿进门的那一刻,如坠冰窖,心里滋味百般,竟说不出到底是怎般的痛楚。

姚弘光还是没有动,他也没有回过劲来,面色也不好看,心里更是苦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天真懂事,有些娇气任性的女儿。原以为只是心思深了些,跟顾澜之办案的时候察觉了不对,为姚家想办法,自己还有些欣慰。没想到,一切都是她谋划的,只是死了人,在她的意料之外罢了。

姚弘光一时间接受不了,也不愿接受。知道自己忙,女儿从小由亡妻管,跟她感情极深,但是自己又何尝没爱过没疼过这个女儿!

走近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牛乳,姚弘光淡淡道:“应该是我给保镖的鸦片粉。”被自己的女儿戳心,姚弘光痛得麻木,怅然得走了出去,没再管闻言后,眼中光华尽失,喃喃梦呓般的梦庭。

可菲咖啡店的后面,安静的小巷胡同,姚幼窈任由顾澜之拉着走到这里。

顾澜之放开姚幼窈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站。谁都不愿先开口。

最后是顾澜之打破了沉默,道:“我见了梦庭,和她聊了聊。”顾澜之顿了顿,继续道:“最后,她说了一句话,我很在意……她说,我能联系到美国警局,是她没想到的。”

见姚幼窈眼眸闪动,顾澜之面沉如水,强逼自己冷静,不等姚幼窈开口,顾澜之又道:“案件进展我瞒得很死,维克也是我个人去联系的,连我爸,我下属都不知道。我只跟一个人说过。”

姚幼窈眼神闪躲,最后仓促错开。顾澜之再道:“说起来也是可笑,我让人送梦庭回来,为了方便探察她是否与人联系,我就提前去了可菲。后来二楼清场,说是贵客要来,我就怕是你。我给了小厮一笔钱又出示了证件,表明身份,还警告他把住口风。所以我就在二楼,看着你进尽头的包厢,又看着梦庭进去。”

原本听得不真切,但是两个人相吼的几句,微弱,而清晰。原来一切真的跟她有关,甚至紧密相关。顾澜之逃避似的想躲开,却无处可躲,两个人的话梦魇般在自己耳边回荡,连呼吸都是沉重又急促的。自己在美国,算是由教授带着,协助警方破过许多案子,从来没有生过想逃避,想半途而废的心,这次却生了。在听到姚幼窈哭吼着“我从来不想要谁的命”的时候,顾澜之退了一步,靠墙壁撑着,才没有瘫软下去。

从前事不关已,讲究这讲究那。原来事情关已,呼吸都是艰难的。第一次,想逃。但是想起方书敏的惨状,又恨自己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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