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哭的脑袋晕乎乎的,大哭耗尽了体力。
现在只是和风细雨的抖着肩膀抽噎,眼泪还是一串一串的,视线有些模糊。
但是人的感受是最真切的,她知道那是什么。
深深的吸一口气,克制身体的颤抖双手去接户口簿,“谢谢爸爸、妈妈。”
谢谢你们给了我生命,谢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谢谢你们认可阿霆。
“好好爱他,那孩子不容易。”那是这位严格的父亲第一次认可江玄霆,目光即慈爱又严厉,要求宋灵好好对待那个多灾多难的男孩。
一如曾经他在小区里散步,时常看到少年脸上的孤单,少年缺乏家庭的关爱的苦闷,少年对抗生活的残酷不肯认输。
少年即使遍体鳞伤,依旧对他们家闺女毫无保留、义无反顾的爱。
所以宋爸常常邀请少年到家里做客,告诉那个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孤独少年,“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随时都可以来,不过是多一副碗筷的事,你吴阿姨的黑暗料理正愁没人欣赏。”
“哪的话,吴阿姨做菜很好吃,我很喜欢和你们在一起。”少年的温柔至今历历在目,其实宋爸早就把他当成第二个儿子了。
——
那天晚上,班主任钟慧微信丢给了宋灵一个账户。
其实她没报多大希望,只是宋灵提了,她就跟校长说了一嘴。
校长也没怎么在意,随便给了个学校专用的捐款的户头,大部分接受的都是社会零散的捐赠。
大额的捐赠有更重要的户头,学校的财务没接到通知。
隔了七八天以后,才发现户头上多了一大笔的匿名款项,款项数额巨大惊动了校领导。
钟慧核对了一下数字,跟校方确认这笔款子可能是她以前教的一个学生捐的。
校长生气钟慧办事马虎,还教育了她一番,“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就这么糊涂对待啊,寒了学生的心怎么办,以后再有事业成的学子,未必就肯再为母校捐款了。”
“是是是,是我的疏忽。”钟慧也是觉得自己有错,宋灵那样简单又朴实的学生,本来就没有说谎的可能。
她居然疏忽对待,只是钟慧实在好奇。
小姑娘才毕业一年,到底是凭借什么赚了那么多钱??
——
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前的梧桐树下。
那遭遇寒流的梧桐树早就被秋风吹的谢顶,光秃秃一片。
冬季柔软的太阳光洒下来,晒在男人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上,肌肤下的血管和骨骼都清晰可见。
比起几个月前来宁城的他,真的要瘦太多了。
要不是骨相好,那副容颜早就不能看,现在还好,至少立刻的五官依旧支撑着,只是看着过于病态瘦弱。
他一身深棕色长宽修身毛呢外套,里面是宋灵织的羊毛衣。
胸口的位置绣一只可爱的兔子,和男人清冷的气质截然相反,偏偏这两者生出了反差萌。
有种别样的合适,让他整个人气场也跟着活泼了许多。
江叔站在他身后,躬身提问:“你自己不去提亲,让宋小姐一个人去?”
“该改口了。”他想听这个江家的忠仆喊她江太太。
老人特别固执,跟江玄霆较上劲,就是不愿改口,“你这样推卸责任,把什么都交给一个小姑娘,她今天能不能来,都尚未可知吧。”
“怎么?还想跟我打一次赌?”江玄霆低首,一直都在把玩手腕上的腕表。
看着好似是对复古的欧式机械腕表产生了兴趣,实则是要在江叔面前掩饰自己的表情,他当然怕她不来。
一开始他只想推开她,免得女孩跟着他受苦。
可是这几天她如同流水一般,只要有缝隙的地方就渗透进去,如今早就渗透进了他整个生命。
他比谁都怕今天民政局大门前不会出现她的身影,更怕她父母反对的太厉害,跟她再也没有可能。
但又能怎么样呢,他残破的躯体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不管是什么结局他都接受。
江叔想起数月前跟江玄霆的那个赌,闭口不言。
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容易害羞又单纯的小姑娘,总能为江少铤而走险,轻而易举的放下骄傲为他奋战。
不过这次任务太艰巨了,在没有男方提亲的状态下。
第二天就要结婚,他要是有女儿,除非他死了,否则想都别想。
十点钟一刻,不远处公交车上跑下来一个穿棉服的女孩。
白色的棉服发酵馒头一般蓬松着,女孩扎在里面显得笨拙的可爱,一双小细腿穿着浅绿色的长筒羊毛袜朝梧桐树这边奔了过来。
“来了?”他笑容浅浅。
她一张嘴就在寒流肆意的空气里喝出白气,“哎呀,差点睡迟了,阿霆你来多久了?”
大老远就看到他没戴手套,想狠狠的骂他,但是耐不住心中的心疼。
在他面前蹲下来,脱了小鹿毛线手套。
把那双通红的手用力的捂在掌心,使劲搓揉出温度之后,心满意足的嗤笑。
“就早到了一会儿。”他温柔的看着她。
宋灵也不管尺寸合不合适,把自己的小手套认认真真的套到江玄霆手上,然后才有多余的空隙和江叔打招呼,“江叔,你也来了啊,上午好。”
“小江太太好。”江叔承认自己又输了,还好没打赌,温和慈祥的欠了欠身。
宋灵脸红扑扑的,头一次没反驳这种调侃,“嗯,你和阿霆都吃早餐了吧?别饿着肚子,我有带点吃的。妈妈帮我用保温盒装好,现在还是热的。”
江叔刚想说他们一早起来吃过早餐了,被江玄霆打断了。
“有点饿,给我吃点。”江玄霆给了江叔一个眼色,那是逼迫他去搞手套的眼神。
可是看着盒子里各种手工做的小动物糕点,江叔也很想尝一尝。
奈何江玄霆除了对宋灵温柔,本质上就是一个独夫,跟他爷爷一样不容任何手下人的悖逆。
江叔欠了欠身,“失陪,我有点事要去忙,就不吃了。”
“没关系,你去忙,我给你留点,这是充电的保温盒,能续航十几个小时呢。”宋灵柔柔的朝江叔笑,她怕不够吃,准备了三个人的分量呢。
江叔礼貌一笑,苦逼的去找卖手套的店铺了。
江玄霆咬着松松软软的小黄鸭糕点,问道:“岳父岳母不来吗?”
“他们要工作,所以没时间。”宋灵一点难过的样子都没有,怕他领口进风,熟练的掖了掖围巾。
满眼都是他,其他的任何都进入不了她的是视线。
江玄霆视线一扫,就看见路边停车位一辆显眼的共享汽车。
车是临时的,但是停在这里还是很奇怪的。
除了宋家岳父岳母两个,他想不到其他人,真是含蓄的爱。
既觉得担心,又不忍打扰。
天下间怎么可能有深爱女儿的父母,在宝贝女儿要跟别的男人领证的时候,还有心思上班。
江玄霆扯出一丝笑,“说说,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爸爸妈妈本来就很喜欢你啊,哪里用什么说服,我回去说明原因,他们就答应了。”宋灵仰望着他,甜甜的笑着。
他忍不住的捏她脸上的赘肉,终于胖了一些,好可爱。
可是他知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从她略微发肿的眼睛不难看出,她一定经历了许多。
十点半的民政局,人其实还是不够多。
稀稀拉拉出来几对,还有两对是离婚刚出来的。
小城人口少,一切都是懒洋洋的。
工作人员刚从电脑屏幕钻出脑袋,看到刚到柜台前,青春洋溢的宋灵,稍有些怔愣,“小姑娘,你成年了吗?”
“当然成年了,这是我的身份证。”宋灵被这么突兀的问,涨红了脸,从小恐龙背包里掏出身份证。
从出生日期来看,23岁,也不大。
大概是颜值的关系,显得很萌很LOLI。
另外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也放下了身份证,同样的23岁。
两个人的出生日期差了四个月,男人要大上一些,皮相上一点都不老,只是饱经沧桑的清冷的眼神让他看着好像比女孩大很多。
比如女孩十七八岁,男人二十三岁。
不过这个男人也有一颗不服老的心,戴着小号的粉绿色森林小鹿的手绘手套,妥妥的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