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没敢多碰。
仿佛两个人之间阻隔了整个世界，一个身处幽暗之中，一个卷入混沌的泥土里。
生生的割裂，再也不会重逢。
病房外的江铮怔立在原地，没敢进去。
很长一段时间，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守望在外面。
医护人员看到头发乱遭如泡面，花白的纠缠在一起的流浪汉一样的男人，盯着江董的病房里直勾勾的看。
他明明是为亲生儿子伤透了心，在别人眼里反而像是精神失常会随时出状况的怪人。
值班轮首的五个医护都惊了一跳，心想着这种人怎么混进私家医院的。
出了一身冷汗之后，连忙叫保安来把江铮给直接拖出去了，江铮泡在酒罐子里十多年了。
样子邋遢没办法辨认，手脚废人一样没力气。
一路被拖出去，连吼叫的气力都没有，更别提在孔武有力的保镖面前挣扎、反抗。
从始至终，居然没有一个江家的保镖认识他。
最后还是在房车里尽忠职守，一直守在医院附近的江叔认出他来，下车拦了一道：“你们怎么对待江董的父亲的，一个父亲来看望儿子，不是很正常嘛？”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不知道……他是……真的……非常对不起！”
医院的保安差点吓失禁了，刚才医生说的混进医院的流浪汉，穿的破破烂烂满身酒气的流浪汉是江董的父亲，简直没眼看。
这也不怪他们眼拙吧，正常人都不会认出他是江董的爹。
江叔倒也理解，偶尔宽厚了一次，肃声警告：“下不为例，听到没有，再这么失礼，你们会尝到代价的。”
训完保安之后，江叔他老人家心里其实挺戏虐的。
了不起啊，一坨屎都不如的江铮也有从别墅里爬出来的一天，还以为他醉了那么多年，双腿都残废了。
肌肉萎缩了以后，未必能走得了路。
现在看起来，嗯？挺利索的么。
“这个……江铮老爷，您还好吧？还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少爷。”江叔对他只是表面恭敬。
江铮太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东西了，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想……回公司，江叔……我需要你的帮忙。”
——
第十六天，他仍在昏迷中。
索罗说的一些让医院配合使用的药物的名称，喂下去之后，加上每天呼吸机和必要的营养摄入的点滴。
强行挽留了他的生命，但终究不能解毒。
玛雅说已经到了药物所能压制毒素的极限，再有一天。
江玄霆将全浴血，终结年轻的生命。
宋灵异乎寻常的平静，朝几位秩序者深深鞠了一个躬，“谢谢你们这些天的帮忙，我想他这样强撑着，一定好辛苦，去了也好。”
“灵灵，江少说的对，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爱情。”玛雅搂住眼前这个柔弱的人类少女，哪怕只见几面。
跟她彼此之间还不熟悉，却已经深深被她吸引，想要尽所能的帮她。
宋灵拍了拍玛雅的脊背，反过来像是在安慰她，“玛雅，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像是想不开的样子吗？很高兴能认识你们，你们都很好。”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要不……你还是提前离开这里吧，最后一刻，他也不想让你看到那样可怕的残酷的画面。”玛雅想劝她，因为血管全部爆裂在皮下。
皮肤会可能会承受不住血压，被血涌撑破，他的身体会变成踩烂的番茄，找不回来原本一丝一毫的样子。
看到那一幕，一定会破坏掉她记忆里那个身披浩瀚星辰的俊秀少年的形象。
第132章
宋灵摇摇头，“我得陪着他，不然他会孤单的，你放心，我的内心很强大，什么都不怕的。”
“那好吧。”玛雅不忍再劝她，那是她和爱人的最后的时光了。
让他们最后的相处，分别把。
未几，病房里只剩下宋灵。
她的唇在他手指上吻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对不起，就冒犯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纤细莹白的素手把他的被子撩开一点点，瘦小的身体挤进去。
闭上眼睛，软软的臂膀轻轻勾住他的窄腰。
靠的那么近的感觉真好，好像回到了在阿霆公寓里的夜晚，他们紧挨在一个被子里睡觉。
她用体温温暖他，他把她轻轻圈在臂弯里。
额头靠在他冰凉凉的胸膛，不管她怎么往他怀里蹭，都没办法烘热他的躯体。
十几天没有一个晚上睡好的女孩沉沉的睡倒在爱人的怀抱里，不过她的梦境并不美好。
明明牵手走在满是梨花的初中校园，亲密无间的恋人如沐春风。
落下的花瓣中，深吸香甜的梨花味道。
蓦然间，他狠狠捏痛了她的手指，俊朗的脸七窍流血，哀伤又愤怒的质问她，为什么不珍惜生命，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
“阿霆，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她的确不懂，懵懂又错愕的看着他，梦里的她忘记了现实的残酷，只有十七岁时的记忆。
在他睁目欲裂的目光中，她低头一看，有一把生锈的水果刀正插在她穿着白色校服的小腹上。
黄色的锈迹斑斑和红色的血液交织着，疼痛绵绵密密的从伤口处蔓延开来，然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的记忆涌现了出来。
心有一种平坦的舒适，这样挺好的，这样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凝望着不断冒血的伤口，她看着看着，梦就醒来了。
睁眼之前，宋灵闭着眼睛摸向了裙裤的口袋。
那把从地下室囚牢回来以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锈刀仍旧静静躺在里面。
大概是真的体会过绝望，所以才不会惧怕死亡。
知道要死的一刻，反而是平静的。
这么做，妈妈会难过，爸爸会伤心，阿霆会生气。
可是，谁想过她，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不能过没有江玄霆的日子，想都没想过，更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太痛了。
这一生也该有一次，她完全只顾及自己的感受，任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其他人对她有什么期待跟要求。
“你是玄灵之缘餐厅的老板吗？”一个磁性的嗓音传到了宋灵的耳朵里，她是真没想到病房里会有其他人。
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沐浴在初阳下的高大少年。
光芒白亮，她的眼睛适应和很久才看清。
少年皮肤很白，但是健康的奶白色，五官虽然硬朗很有阳刚气息，可年纪绝对不超过十九岁，一身稚气未脱的样子。
独有的少年感，让稚嫩和刚硬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身上穿着的是跟COSPLAY类似的青皮甲，皮甲只遮盖了身体的一部分，把从手臂到肩脊，从胸膛到窄腰，完美的肌肉曲线展露出。
宋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信这家伙和异界版的宣传海报上的模特一毛一样，“我是，请问您是哪位？我……认识您吗？”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我！你的VIP食客，熔岩大陆的那个。”少年修长的腿翘着二郎腿，咧开嘴的时候，满口的白牙亮的像是钻石一般璀璨。
宋灵刚睡醒时还有点绵软的手臂撑着床起身，脑子里乱哄哄的。
是太难受了，所以幻觉了？
她皱眉看了他一会儿，想着哪怕是幻觉，也该好好跟人说话，语调沙哑的道：“龙领主大人？”
“后面两个字去掉。”他手指去碰花瓶里昨天插进去的，今天还没来得及换的梨花。
梨花的花瓣脆弱娇嫩，被他看着更莹白细嫩的手一摸，居然烧成了灰烬。
大概是想摸一摸美好的事物，没想到竟是摧毁了它。
他眼中一阵气馁，没有再去触碰那些令他心动的纯白无暇的娇弱。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把身上的火气再收敛一些，不然他的这双手碰谁谁倒霉，刚好来到这个位面，可以找ZERO问问。
宋灵揉了揉眼睛，以便确认真不是幻觉，“熔岩大陆龙领主！！你……你怎么过来的？异界法规定，不能随便穿梭在位面。”
“那个法律针对的是，不能通过外卖平台开启的门去其他位面，我凭本事打开位面之门，四处走走，难道ZERO还要多管闲事。”
熔岩大陆的龙领主绝对是个话痨，打开话匣子就没完，他这次来明显带着一种不满的情绪，话语的内容还有点兴师问罪，“你们的店怎么关了啊，亏我还把你们介绍给我那么多好朋友，你知不知道我就等着吃你们店里的串串香续命，你这样做，对的起我们这些食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