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瞪大眼睛看着贺砚予,他听着刚才贺砚予这些话就像是在听某种不明意义的东西,瞪了半晌他也找不出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应对,最终也只能慢慢憋了句话道:“你是在说什么?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贺砚予依然以平静的姿态看着他,说道:“如果你说不出我应该履行什么责任,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江澈:“……”
直到被秘书请出去,离开公司大门,江澈的脑袋都还有些木然。
他来之前就已经从苏明翡家人那里知道了贺砚予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他也想过贺砚予可能不会答应,甚至还做好了被轰出来被轰出来的准备,但他压根没想到,他的确是出来了,但却是被客客气气请出来的,对方根本没有骂他也没有说任何不友善的话语。
贺砚予从头到尾都在理智地跟他谈论这件事情,但他却就这样被人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再说下去。
江澈甚至都忍不住觉得贺砚予说的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他怀揣着满肚子的复杂心事回到了苏明翡所在的私人医院里,推门走进病房的时候,里面只有苏明翡和苏母,苏母正在满脸无奈地跟病床上的苏明翡说着什么,苏明翡神色恹恹,看起来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手上打着点滴,脸色苍白,旁边放着不少吃的,但他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显然是已经整天没吃东西了。
江澈出现,不管是苏明翡还是苏母,两人都迅速朝他看过来,着急地询问江澈情况。
面对他们这样期盼的样子,江澈有点说不出话来,他眼看着对面两人在自己摇头的同时眼里的希望渐渐熄灭下来,心里忍不住有些过意不去,挠了挠头说道:“我尽力了,看起来他是真的没打算过来。”
他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连忙回头看了眼苏明翡,补救道:“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苏明翡倒在床上,脸色原本就白得厉害,现在更是连半分血色也没了,他低着声说道:“算了。”
江澈急急忙忙还想要再说点什么,苏明翡侧过头看向窗外,喃喃着说道:“不管怎么样,他好像都没有办法回头,我已经想不出该怎么办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母无奈地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又看看江澈,两人原本不放心地想要留下,但苏明翡那副厌世的模样,还是让他们最终只能选择离开。
出了病房,两人商量着接下来的办法,也都没商量出任何解决的方式,最终也只能无奈,道是之后再慢慢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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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翡不知道自己究竟这么怔怔地躺了多久,他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最终亮起灯火,夜色通明。
他发现自己的所有感觉似乎都开始变得迟缓起来,他不太能判断出冷热,不太记得清时间和地点,他想起很久的某次,他们因为和贺砚予生气,自己出去跟朋友快活了几天,结果因为半途出了问题,他被困在又冷又黑的山道上。
他没有办法,最终只能服了软,拨通了贺砚予的电话。
那次是凌晨三点,贺砚予独自冒着雪开着车来到山上,找到了他。
他那时候心里其实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可是示弱这种事情他向来不会做,所以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用言语故意刺了贺砚予,说为了捉他回去,贺砚予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找到。
然而当初贺砚予能隔着那么远的地方,冒着风雪来找他,现在他就在这里,贺砚予却不肯来了。
他向来不肯承认自己有过错,也从来都不愿意回头,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错得离谱,错得彻头彻尾,错得蠢而又蠢。
身后的房门似乎是开了。
但苏明翡的感官好像已经脱离了身体,过了好一阵,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回过头,原本正要不耐地让人离开,却在看清楚来人的身影时,不禁微微怔住。
贺砚予裹着满身夜晚的寒意站在门口,正以苏明翡所熟悉的视线安静地注视着他。
有那么瞬间,苏明翡甚至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他迅速起身,右手颤抖着就要拔掉点滴,然而门口的贺砚予说出的话语,却瞬间浇透了他心里刚被希望点燃的星火,贺砚予说道:“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我来是希望你能把上次撕毁的合同重新签上。”
第17章 第一个世界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个混蛋。
苏明翡眼底的希望渐渐落空,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贺砚予就好似看不到那些失落,也感知不到这些情绪,只继续说道:“你如果愿意,我现在就把律师叫进来。”
苏明翡因为他的话而情绪激动起来,他捂着嘴咳嗽几声,身子微微蜷着,明明不过才病了一天的时间,身上却像是压上了无数不能承受的重担,连脊背都是弯曲着的。
他渐渐调整过来,抬起头看向贺砚予,喃喃说道:“我不答应,我说过的,我不会答应。”
苏明翡曾经与贺砚予相处过很长时间,嚣张跋扈的大少爷向来都是神采飞扬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贺砚予见过他许多种样子,即使是有错,在他的眼里那些错处也都不会是他的软肋,他能够理所当然地让整个世界为他让道,用自己的理由为所有的行为做出解释。
就连苏明翡的好友江澈都曾经说过,苏明翡这辈子大概永远都不会有承认错误的时刻。
他的傲气不容许他向任何人低头,他用那样的方式生活了整整二十多年,他的世界观他的人生,几乎都在执着着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定义价值。
如果他低了头,那他就是在否定他从前的所有。
但现在苏明翡就躺在病床上面,他紧张地盯着贺砚予,甚至不顾自己的双手还打着点滴,就这么急切又小心地抓着贺砚予的手背,小声说道:“我错了。”
贺砚予沉默地盯着这个人覆在自己手背上的苍白双手。
苏明翡继续用哀求般的声调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个混蛋,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让你失望的事情,我也不会说话,我从头到尾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辱骂你嘲讽你,我甚至每天为了躲避你浑浑噩噩地四处瞎逛,我那时候以为这就是我对家族的反抗方式,但我却忘了我根本就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是我……是我做错了,我大错特错,我就是个不知好歹浪费你对我的喜欢,却还试图为自己寻找理由的混账。”
他越说越是垂下头,声音细弱到几乎要说不下去:“到你离开之后我才想明白这些事情,可是我知道得太晚了,我根本就……”
苏明翡紧咬着下唇,同样定定望着两人相触的手,低声说道:“可是我还是想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够有办法补偿你,让我们能够像真正的未婚夫夫那样相处,这次换我来宠着你,我来追求你,让我追多久都行,用什么方式都好,你可以打我骂我想怎么样出气都可以。”
说到这里,苏明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思:“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签字的。”
从头到尾,听着苏明翡的这些话,贺砚予都没有出声。
直到苏明翡说完之后,病房里面终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医疗仪器偶尔的机械声响。
苏明翡隔了很久才在这份沉默中抬起头,对上贺砚予的眼神,握紧了贺砚予的手背。
因为手上太用力,他手背上的点滴针头看起来危险至极。
贺砚予注意到这点,将自己的手挣脱开,将他的手重新平放回去,说道:“你不要过于紧张。”
苏明翡观察着贺砚予的神态,他从刚才起就始终在小心留意着贺砚予说话时候的模样,试图从他说话时候的神态读出他的心思,但贺砚予向来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就像是以前苏明翡所感觉到的那样,贺砚予向来都吝啬于向旁人展示自己的内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但不同在于从前的苏明翡只觉得他的死人脸古板无趣,现在却感觉到了令他不敢应对的冰冷无情。
只是这时候看着贺砚予这么做,苏明翡心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前倾着身子靠近贺砚予,如同抓到了什么把柄般激动说道:“你其实还是在担心我的对不对?”
贺砚予微微皱眉,对于他们两人突然贴近的距离表达了不适应,没有出声回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