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零贰佰+番外(8)

作者:家养二狗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波日特已经带上了各式各样种树的工具,虽说现在有了政 府的介入,波日特还是日复一日坚持自己的节奏,为这片土地源源不断地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大飞和磊子帮着装上镜头,关铭接过了RED来到许唐身边。

灰黄色的沙土在他们的脚下蔓延,沙地尽头,和蓝天相接处,有深绿色的一排一排的防护林,隐隐约约、整整齐齐,挺立着在向所有人招手。

许唐站着看景,和关铭交代:“先拍他种树的动作、表情细节,各种特写来一组,再拉远点儿,带关系带环境拍他走来走去,然后你上轨道,从他身边拉过去,拍远处的防护林,最后再飞一组。”

关铭没一句废话,应道:“行。”

忙活到十一点,轨道也用了,无人机也飞完了,坎川镇此行重中之重的波日特种树画面终于完成了一大部分。

拍摄当中,许唐有意无意注视着关铭,觉得这小伙子干起活儿来真挺不错,可能因为拍惯了广告,镜头设计得很精致,用光也巧,虽然俩人昨天在拍摄上似乎略有分歧,但这一晚上过去,关铭很快就适应了拍纪录片的节奏,用上海话讲是灵得很。

上午拍完收工,一行人转场回镇子上吃午饭。

大家陆陆续续上了车,许唐是后面上来的,没回原来座位坐,一路往深处走,最后坐到了关铭旁边。

借着探讨镜头和最新机器型号的机会,许唐想私下里向关铭表示一下他的歉疚和谢意。

而关铭没想到许唐会坐过来。

他习惯了坐后面,他腿太长,坐后面宽敞,睡觉、思考都不受打扰。

但许唐一来,就把这方寸之间的宁静搅乱了,把关铭的漠然和沉静搅乱了。

关铭想起了昨晚从许唐房间落荒而逃的自己。

想起了五年前第一次在北影标准放映厅初见许唐时的自己。

许唐的眼神没怎么变似的,过去是清澈、明亮,现在多了些沉稳,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还是盈着水波,似一汪清泉,让人挪不开视线。

于是关铭眼前的时空错乱交织,现在与过去打乱了汇合。

许唐眨了下眼,笑得灿烂,夸关铭:“刚刚拍得不错,有几个镜头设计得挺巧啊——”

关铭不动声色看着许唐,看许唐的眼睛、鼻子、嘴巴,听许唐嘴里一句一句说话、笑着夸自己。

他想到昨晚自己站在酒店外面抽了半盒子烟,1916的烟草香味包裹了他,内蒙古夜晚的凉风吹拂着他,许唐的脸、身子、气息若有似无地围绕着他。

想到五年前在放映厅后台又见到许唐,隔着三两个人听见他和人说话冷冰冰,拒绝另一个男孩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欢男的。”

关铭的思绪被来回拉扯,明明没有宿醉,头却隐隐作痛。

而面前的许唐还在不管不顾地说,夸完人,竟明目张胆地、离大飞和磊子那么近地、柔声细语地叫了关铭一声:“铭哥。”

许唐现在很清醒,关铭知道他没喝酒,所以才更惊愕。

而许唐大大方方:“那什么,听说昨儿晚上我这么叫你来着,你扛着我从饭店包间出来,从车上下来又一路扛到酒店房间,你看我这当哥的真是不好意思,太羞愧了,要不然这样,以后我跟着大飞磊子他们一起叫怎么样?”

许唐一对桃花眼弯起来,水纹漾漾,温柔和羞涩一起在眼里流转,盯着关铭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叫你铭哥,好不好?”

第9章 蒙(九)

“铭哥。”

“叫你铭哥,好不好?”

关铭差一点在车上点烟。

许唐不听到应答不罢休,越来越靠近,气息一点一点圈住了关铭,笑意浓浓,在关铭眼前不断刷着存在感。

关铭大概是被蛊惑了,明明想否决许唐的提议,可一对上他那双勾人的眼睛,嘴里说的话就变成了个“好”。

许唐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得寸进尺似的,凑过去又问:“这得是你第一回 拍纪录片儿吧,还适应么?”

关铭自动往后挪了挪身子,和许唐保持了距离,淡淡地说:“还行,和以前拍广告是差挺多的。”

许唐一听不乐意了,拿手背碰了碰关铭的胸口,扬着下巴说:“我告诉你,纪录片儿特有意思,你得跟着我拍好几个月呢,慢慢儿你就爱上了。”

关铭听到“爱”字,眉头耸动了一下,脸上终于舍得放出了一点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唐:“好的导演,我拭目以待。”

吃过午饭,小巴载着众人来到了坎川镇东南边一片大草原上。

天又宽又阔,云高得没边际,阳光懒洋洋地撒满大地,草原像铺着一层厚厚的绿色毛毯。

毛毯上掠过一片又一片的天光云影,天地间美得像梦境。

这里是坎川镇的旅游区,天大地大,无尽辽阔,游客和本地人稀稀疏疏散落在各处。

许唐带着众人选景、拍摄,用了一下午,将天地之间最真实美丽的风景收入镜头之中。

而关铭也变温顺了些,不再对许唐板着一张脸,也渐渐感知到了许唐言行举止中的真诚。

无论是五年前的初见,还是这趟工作差旅的第一天见面,许唐身上披着的各种外壳都曾让关铭排斥。

熟稔,客气,礼貌,八面玲珑,但也会露出无情、严格、冷漠的一面,这些外在的种种模样和姿态,当初关铭并不知道是许唐装出来的,还是他性格里的丰富多面。

而现在,他观察着,琢磨着,觉得许唐学长有意思,各式各样包装下的真实的他,似乎还挺耐人寻味的。

接下来的三天,许唐他们上午就跟着主角波日特拍摄,下午就去周边拍拍空镜,拍镇子里人们的群像。

时间过得飞快,团队也在一点一点磨合。

这些日子,许唐一声一声“铭哥”叫着,对这称呼习惯得很快。

在每一声“铭哥”里头,不仅有许唐对当初醉酒麻烦关铭的歉疚和谢意,也有他想要快速消除团队之间距离感的用意。

关铭人虽然小他五岁,经验认识却并不比他浅薄,又是方菲和师父那边介绍来的,实力肯定差不了,江湖地位应当还是有一点的。

而许唐作为导演,不仅要对片子负责,还要对整个团队负责。

这要放在从前,许唐独来独往惯了,哪顾得上别人什么感受,懒得社交也抗拒社交。但现在,许唐跟着他师父混久了,各种滋味尝过,体会过人间冷暖,更愿意在日久天长中触摸每一种人情味儿。

他相信人心都是肉做的,他深爱着人间的每一分烟火气。

这么多年,他拍过激烈的争吵、打闹,拍过父母子女关系决裂,也拍过数十年不变的深情,拍过亘久永恒的爱意。

所以许唐才能走到今天,他的路是自己越走越宽的,他的人生是自己越过越有意思的。

经过许唐的不懈努力,这几天下来,关铭不再对许唐冷言冷语,团队的工作节奏也越来越合拍。

而许唐也全情投入到对关铭的信任中。

事实上,无论在哪个组里,导演和摄影师本就会形影不离,而这两位更甚,除了上厕所、睡觉,他俩几乎每时每刻都凑在一起。

距离坎川镇的拍摄收工还剩两天,这日,众人吃过午饭,来到了民居院落聚集的一处地方,走访当地的一些村民。

许唐挽起袖子、裤腿直接蹲地上,曲着大长腿蹲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一屁股坐到他们房间的小马扎上,和他们天南海北地聊。

听他们说起波日特的经历,听他们夸他是坎川镇的“抗沙大将 军”。

说起他的名字“波日特”,在蒙语里是“绿洲”的意思,仿佛生来就带着植树造林的沉重使命。

说起他的妻子阿木尔,从嫁过来就开始拉着他种树,十亩地百亩地地种,一年又一年地忙活,漂亮水灵的阿木尔最终熬成了婆,熬得身心疲惫,熬得腰也塌了、腿也坏了。

爱人已逝,留下73岁波日特孤身一人,却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挖坑、种树、埋土、浇灌,沙地才能越退越少,绿色才能无尽连绵。

这一天温度格外的高,午后没什么风,艳阳炙烤着地面的一切。

许唐走访了几户人家,听他们聊过去肆虐无度的沙子,混着汗水血水种下的一片片林子,胸口一阵阵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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