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看了一眼时间,问许唐:“哎对了,你们明天是不是就得集体住到云海了?”
许唐有点困,没扭头,只“嗯”了句,又听到文静接着说:“那我明天就不跟去了,你俩送我回家一趟,我拿上吃的一会儿给大家送过去。”
“好的”,驾驶座的关铭先回应了,问:“地址是哪里?我导下航。”
文静拿出手机刚要帮着导航,许唐便在旁边插了句:“蓝光长岛。”
关铭停了半秒,应了句“好”,打开了导航。
车子没多久便开到了目的地,文静跑上楼拿东西,许唐和关铭在车里等。
一惊一乍的文静不在,车里气氛好像一下子冷淡下来,许唐有点困倦,闭着眼睛向后倚靠着,嗓音里含着慵懒,说:“开车辛苦了铭哥,你歇会儿吧,我也眯一会儿。”
“嗯,你睡吧”,关铭沉声说,顺手调低了空调,将出风口的风扇叶子往上拨动,也向后靠向椅背休息。
回来的路上,许唐明明很困,此时此刻却不大睡得着了。
空调没那么凉了,车里的气氛渐渐回暖,明明没人说话,却很舒服。
两人一左一右閤眼而歇,车里很静,车载音响里放着柔软的提琴曲子,而车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像是到了下班放学的高峰期。
许唐困完又有点儿饿了,想起午饭时关铭说他不爱吃青椒的事,闭着眼睛,悄声问了一句:“你睡着了么?”
关铭的声音不远不近,带着一丝困倦,一点沙哑,沉沉飘了过来:“没有。”
许唐慢慢睁开眼,就看到关铭正扭着头看他,半眯着眼睛,一双眼里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他们互相看着,许唐是又困又不困,仿佛睁不太开眼睛,而关铭的眼里装着什么,许唐也看不清。
他们的车前经过了一对说话声音很大的情侣,俩人在用四川话打情骂俏,马路上不远处有鸣笛声,也许有车插队还是占道了,熙熙攘攘的各种声音浪潮般向他们涌来,隔着玻璃一点点逼近。
气氛还在不断升温,许唐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迷局,后排车门突然开了。
文静把一大包吃的往车里丢,边坐上车边说:“许唐,晚上我去你房间坐会儿,咱俩得把三河国酒那片子说说。”
第20章 川(七)
“许唐,晚上我去你房间坐会儿,咱俩得把三河国酒那片子说说。”
文静说完,在后排安心坐下来,开始摆弄那一大包吃的,哗啦哗啦一阵声响,把车里安静隐秘的气氛全打破了。
许唐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扭过头说:“成,那跟大家伙儿吃完晚饭咱俩聊聊。”
他系好安全带,又看了眼关铭,说:“那咱们出发回酒店吧?”
关铭没说话,眼朝前看,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猛然开动,将车里两位晚上要单独回房间聊天的乘客颠了个措手不及。
三人一走进酒店大堂,晓荷和方菲就像看见了亲人一般扑了过来,三个女孩儿亲亲热热地抱在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
看见了熟悉的大美女,灯光韩爷也凑上来打招呼,他冲身后的关铭和许唐扬扬下巴,笑着客气:“这两天辛苦导儿和小关老师了啊!”
美术老万家里有点事,没提前和俩人汇合一起去勘景踩点,也走上前来殷勤招呼着,拆了一盒新的娇子,抽出来两根,笑着递给了关铭和许唐。
许唐下意识看了一眼关铭,朝老万掂了掂手上的电子烟,正想婉拒,想跟老万说他现在不怎么抽真烟了,就看到关铭大大方方把一根娇子接了过去。
许唐还没说话,先被老万笑话了两下。
“哎哟”,老万没把另一根烟收回去,调侃着许唐:“导儿这是非小关老师的1916不抽啊?咱这好歹也50一盒,是比不了人家那个高端洋气上档次还是咋的?”
老万贼兮兮地咧嘴笑,许唐哭笑不得:“草,您这话儿怎么说的,我这不是想戒烟么,以前抽得那么猛还不是天天被你们一个个说道……”
他像是起了一层心虚,噌的一下夺过来老万手里另一根烟,又把娇子的烟盒子拿在手里把玩,低着头仔细地瞧:“娇子出了那么多新款,我还是最喜欢宽窄如意这盒子。”
三人站到酒店大门外吞云吐雾,老万给关铭和许唐分别点着了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勘景的事。
关铭眼睛瞄着许唐手里的烟盒,伸过手去,低声对许唐说:“给我看一眼。”
许唐衔着绛红色的烟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那盒子正面印着琉璃瓦和醒目的“宽窄”二字,翻过来看背面,有淡淡的灰瓦和宅院图案,盒底还印着那座到了成都必须去逛一逛的标志性建筑——宽窄巷子门楼。
许唐以前抽烟很猛,许唐对四川很熟悉,许唐曾经谈过一个成都本地女朋友,而关铭对这些一无所知。
原本这娇子挺好抽的,烟气纯,入口醇,回味甘甜,可抽到一半,关铭却尝出了一丝辛辣,嗓子和鼻腔里堵了一种说不出的杂气。
趁着抽烟间隙,许唐和老万商量了会儿置景细节,关铭在一旁听、抽烟,没怎么开口。
一支抽完,方菲和文静来叫他们仨,说要出发去吃火锅,老万应着,又扭头去和文静寒暄,许唐和关铭落在大部队后面,并肩慢慢走着。
抽过烟的许唐语气轻快,扭头问关铭:“怎么样铭哥,娇子抽得惯吗?”
一群人在前面边走边说笑,周遭一片闹哄哄,关铭也侧头看许唐,勾了勾唇,好奇发问:“还行,你以前抽烟很猛?”
许唐还未来得及说话,关铭又提问,像抓住了一个没好好写作业的小朋友:“但你不是说要戒烟么?”
这顿晚饭是开工前的第一顿,大家吃得热热闹闹,气氛像火锅一样火热快活。
由于第二天还要赶早出发去云海镇,许唐没让喝酒,大家便把火锅里荤素每样涮了个爽快,一人一瓶酸梅汤、一碗冰粉,喝得舒舒服服。
一群人又散着步回到酒店,文静也没走,跟着大部队进了电梯。
韩爷一看这情形,八卦劲儿马上就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电梯最里面冒出头问:“怎么着,静姐要跟我们导儿旧情复燃吗?”
“滚你大爷”,许唐嘴上不客气,脸上却是嬉笑着,看不大出生气的模样,回嘴道:“别胡说八道耽误你静姐找对象,人是来跟我谈生意的,瞧你那嘴脸!”
韩爷便不说话,只笑,笑得花枝乱颤合不拢嘴,给文静都笑发毛了,她也不客气,一巴掌拍到韩爷背上,声响巨大:“哪壶不开你给老娘提哪壶?!兔头别想要了啊,没你的份儿了!”
这话惹得电梯里众人一顿哈哈大笑,火锅局里的热闹仿佛延续到了现在,周围全是欢乐。
关铭站在角落不说话,他本来也无话可说,刚刚的对白离他遥远,也没触及他的情绪和笑点。
小小的电梯厢气氛火热,一切热闹欢笑却好像与他无关。
反正他也习惯了独处,习惯了远离人群,哪怕当下就身在其中,他的心思也能飘得很远,他从来都对集体无感,对寒暄无感,对八面玲珑无感,他不爱热闹,不喜聚会,也并不理解一大群人每时每刻在傻快乐什么。
所以一开始,他也的确不太看得惯许唐,他以为许唐也是这集体里傻快乐的一员,是八面玲珑和左右逢源的代表,是披着各种皮、戴着各种面具的一个人。
直到他们吃在一起、喝在一起、忙在一起、干活在一起,一天天的朝夕相处,许唐身上那一层一层的外壳才慢慢剥离,露出里面比珍珠还珍贵的真心来。
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韩爷关门前又抖了个机灵,隔空冲许唐和文静喊话:“咳咳,速战速决啊二位,静姐不要让我们导儿太累了,明儿我们还早起呢!”
“我去你……”被文静一串儿脏话骂了个狗血喷头。
关铭自顾自刷卡进了房间,将所有动静隔绝在了门外。
原本许唐和文静一整天都处得挺好,被韩爷这一通搅和,俩人进了房间以后反而觉出了一丁点儿不自在。
“咳,那什么”,许唐先开口,给文静拿了瓶矿泉水放茶几上,往旁边的小沙发一坐,说:“韩爷那嘴忒损了,丫说话就跟放屁似的,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