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男妃+番外(55)

每一次睁眼,那人总会轻轻地吻着他的眼皮,然后顾清宁才会闭上。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耳边轻轻的声音传来:“本王要走了。”

顾清宁一个激灵,许是那股暖暖的真气在自己体内环绕了几个周天的缘故,他终于是恢复了点神智,他想抬手,但仍是没有气力。

只是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呜咽。

眼前的人叹了口气,又抱了抱他,在他的尾椎骨处揉按着,一股暖暖的气息流了进去,顾清宁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等到他发出绵延均匀的呼吸,萧玄衍便起身。

李岩早已是在外室候着了,看见萧玄衍出来,他拜手道:“王爷!”

萧玄衍道:“王府的事便全数托由你了。”

李岩颔首:“末将定不负王爷所托!”

他缓了缓,又道:“王爷回来之事唯有末将及方才屋内三人知悉,稳婆末将暂时先扣留在府院,至于那丫鬟与苟大夫末将已是遣人盯着了,必不会有消息外泄的事由发生。”

萧玄衍点了点头,道:“明日梁王世子降生的消息定是传遍京城,这股子眼上得多加人手看护。”

李岩郑重地道:“是。”

萧玄衍深深地望了一眼庭院外的方向,那孩子方才仅是瞟了一眼,来不及多看,虽说这个孩儿的降生并不在他的版图之内,然上天赐予他的,他也决计没有不要的道理。

今次回来他没有半分后悔,只是前线的战事不容乐观,他便要连夜奔往前线了,将面巾绑紧,遮了口鼻,萧玄衍再复隐入了茫茫黑夜之中。

第49章 疑云

寒冬腊月,空中飘下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街上几乎没有人烟,偶尔有人路过,也是拢着臃肿的袖子匆匆忙忙行进。

这般大雪,已是十数年未见了,梁王府前的两只石狮子早已覆盖上厚厚的重雪。双颊冻得通红的小厮正拿着扫帚哈着白气儿清扫着那石狮子顶上的雪。

梁王府的寝殿,假山林立的景致已经见不到了,所有的一切皆被覆盖在那白茫茫之下。

顾清宁手上拢着一个暖手炉,并无束发,只披散着,地龙很是暖和,即便赤足走在那赤褐光洁的地砖上,亦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他方从床上起来,脸上有着红晕与慵懒,通身只着月白的亵衣,连披风都不曾披上。

赖于屋内的炭火烧的足,与外面的寒天冻雪相比几乎是另外一个世界,但墨荷小心谨慎,生怕自家少爷着凉,故而将门窗闭得紧紧的,这让殿内闷热得有些不畅快,顾清宁吸了吸鼻子,便将窗户轻轻打开了,一股冰寒的气息迎面而来,心内好歹是稍稍畅快了些。

自打诞下孩儿后,顾清宁早已让傅总管将寝宫的侍女仆妇减去大半,唯独剩下墨荷与奶妈,外加几个外院里等候传唤的侍女便没有其他人了。

这偌大的寝殿静谧非常。

墨荷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少爷,世子可算是愈长愈好了,这才三月,已是珠圆玉润讨喜的很,王爷日后回来一定喜欢。”

顾清宁默然,笑了笑。

只觉得已经经年累月的过去了,原来才仨月。

如若不是那怀抱温暖得那般真实,顾清宁几乎以为是一个梦了。

只是那个梦也太仓促了。

梦里的温度还在,心头的念想愈发重了。

走到外室,墨荷才看见那大敞的窗子,有些责备:“少爷,你怎的把窗子打开了,天儿这般冷,苟神医说的你都忘了么?”

话毕便要去将那窗子关上。

顾清宁阻了她:“再闷下去老子便要躺尸了!”

“呸呸呸!”墨荷含嗔看了一眼他,“少爷你别老说这等话!”

又看了眼外面乌压压的大雪,斟酌半晌,便留下一小扇:“开吧开吧,你都这般大的人了,不知道的以为是小孩子呢。”

顾清宁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内室里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旋即奶妈抱着那肉乎乎的小团子出来了,脸上笑咪咪的:“世子睡够了,便要出来找娘亲了!”

听到那个娘亲,顾清宁心里面不甚舒服。

只压抑住了心内翻腾而起的不适感,接过了奶妈手上的襁褓,似是心灵感应,那小肉团顿时便不哭了,只吧咋吧咋着眼睛看着顾清宁。

顾清宁拿着指头碰了碰他的嘴角,小肉团便跟着那指头凑了凑满是口水的嘴角,又碰了他另一边的嘴角,他又跟着歪了歪嘴巴。

顾清宁轻轻笑了一笑:“贪吃鬼!”

墨荷笑嗔:“少爷,哪有你这般当娘亲的!”

顾清宁心间的不适感复又起来了,白了一眼她:“什么娘亲……乱七八糟的!”

墨荷吐了吐舌头,她跟了顾清宁那般久,哪里想不到顾清宁心里在想什么,便扯开了话题:“王爷这一仗可打得真久,也不知这番回来咱们皇上会给他什么封号。”

墨荷自是对梁王的打战能力如同民间百姓那般笃定,可自打上次郊外之行,顾清宁便也知道,一个人愈是站在世间之巅,承担得也便比他人不知多到哪里去,故而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如今之事,自己却是一点儿也帮不上,只能白白地给他增添许多麻烦。

看着怀里的小肉团,这是他跟他的骨肉,命运让一切失了轨迹,他哪里会知道,他会为另外一个男人做出这样女人才能做的事情。

然这孩儿的降生也不知是对是错。

顾清宁从未问过他对于那个至尊之位的立场,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该如何自处,这个孩儿又该如何自处。

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外面茫茫的一片——好似他与这个孩儿的前程。

他足不出户了三个月,不知道外面的纷纷扰扰,但他知道的,肃帝身子已是羸弱良久,在世人眼中,肃帝与梁王有着君子协定,但自古帝王家哪里有什么真正的骨肉之情,更何况顾清宁知道那些血腥而惨重的往事的。

虽不想,但他已经慢慢地被卷进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帝业纠葛之间,如今怕是连他的孩儿也要被迫参与其中了——自己将他生下来许是累及他了。

看了看那襁褓中又复睡着的孩儿,顾清宁的心里生了怜,又有些不知名的情绪。

那人已是在西疆五个多月,这些日子总在做梦,有许多不好的,顾清宁也不敢去回想,心里更是平添了许多重担。

“等雪停了,我想……”

墨荷正欲将世子抱回内室,听见顾清宁的话不由得回头:“少爷方才在说什么?”

顾清宁摇了摇头:“没什么。”

墨荷疑狐地回过身去,将手上的小肉团抱去睡了。

顾清宁远远的看着那分不清的天地界线,有些怅然。

明丰五年的除夕,京城下了最大的一场雪。

因着西疆战事正如火如荼,江北又有鼠疫,故而肃帝下旨不准宫里大肆操办,除了照常的祭祀,免去了许多纷繁复杂的礼仪历程,只让办了大傩仪式,以驱逐疫厉之鬼,还复清明。

暴雪之下,京城里的孩童们皆被禁足在家里了,往常除夕里热闹的烟花爆竹之声也少了许多——这是一个少见的清冷的除夕夜。

顾清宁围着热腾腾的小炉吃着温鼎,在热气腾腾的烟雾中,小世子正闭着眼睛睡在一旁的摇床上,乳母给他轻轻地推着。

这边墨荷夹了块薄薄的驴肉,涮好了沾满了酱汁放入顾清宁的小碗里。

顾清宁打了个饱嗝:“别给我夹了,已经很饱了。”

又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乳母,再三邀道:“曹嬷嬷,你就过来吃罢,”

曹嬷嬷亦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没有尊卑之念的主子,心里虽是受宠若惊,但她侍主观念甚重,自是不敢上桌,只笑了笑:“奴才不饿,待会儿回膳房去便可。”

墨荷摇头笑道:“曹嬷嬷素来最是讲究,哪里肯上来,只是墨荷这般没大没小的才敢如此。”

心里却想,也便是这一段时日最是放松,待到王爷回府,哪里能有这样的日子。

一边夹了许多肉菜放入温鼎之中,等到熟透便夹了好大一碗,给曹嬷嬷送了过去。

曹嬷嬷千恩万谢便端到一边吃了。

顾清宁叹了口气,便让墨荷多拿了些吉利钱封给她了。

看了看外面,也不知那人现时是在做什么,有没有吃好睡好。

想了半日心里更是郁郁,便让墨荷拿出他的披氅,想去府里四处走走——原本心内难过,这一场无止尽的大雪可算是将他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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