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几点出发？”
蒋时收拾着桌子，头也不抬：“这两天在旅馆休息，后天看情况再定。”
“我没事儿了……”徐微说着话，站起身拎了地上的一袋垃圾要往外走，蒋时一把抢下。搭上门把手时停顿住，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一包东西扔给徐微：“吃了。”
徐微低头看怀里的东西，一小袋圆润饱满的红枣。
“时哥，这几天路上顺利吗？”
“还行，店里怎么样？”蒋时一手拿手机，一手解鞋带，脱了鞋整个人向后往床上一躺。
达瓦那边有点嘈杂，“挺好的，昨天来了个驴友团，买了不少东西，出手真大方！”说完嘿嘿地笑。
蒋时笑笑，“行，你小子现在可以。”
“哥，这趟见着央金没？”
“我说怎么好心给我打电话，原来是惦记姑娘，放心，没跟人跑，好着呢。”
“她喜欢你嘞，又看不上我……”达瓦的语气可怜兮兮。
“屁大点小孩，懂什么喜欢，你有点出息，早点给人娶回家。”蒋时抬手盖着眼，“行了，店里没生意的时候多回去看看你阿免，有事给我电话。”说完便挂了。
蒋时睁眼看着窗外一点一点暗下去的天色，想起徐微干裂的唇，心头有点发燥，翻身下床，脱衣冲澡。
昨天睡得多，今天天一亮，徐微就醒了，她两眼无神地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意识到这将是无事可做的一天。
“叮”，有信息，她摸过床头的手机看。
“醒了吗？”是蒋时发来的。
“嗯，刚醒。”
“楼下等你，出去吃早饭。”
徐微洗漱完，看着镜中的自己，除了嘴唇没什么血色，其它都挺好，出门前找出背包里的口红，薄薄地抹了一层。
蒋时靠着大堂的柱子低头划手机，徐微走到跟前都没发现，直到视线内出现一双女士登山鞋，他抬头，正好看到微红的唇吐出两个字“蒋时”，楞了一下。
徐微感到奇怪，伸手在他眼前一晃，蒋时回神，将手机揣进裤兜，“走吧。”转身时不露痕迹地扫了眼她的唇。
旅馆外面一片银白，下了一夜的雪，刚刚停下。两人走进一家门脸很小的早餐店，这个时间里面坐满了人，嘈嘈杂杂，统一的橙色冲锋衣，胸前印着“巅峰户外徒步”。
蒋时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定后点了一份包子，一份油条，一碟咸菜，两碗粥。
“老板，再上两份包子。”徐微身后那伙人中的有人喊道。
“白天的路线就这么定了，晚上住喇荣宾馆，方便拍夕阳与日出，大家有啥子意见么得？”
“听说那里条件不太好，不早去还订不到房，我们这么多人，不一定都能订到标间吧？”
“条件这样嘛，只能将就下，毕竟位置是最方便的，不行就女的睡标间，男的多人间就行嘛。”
“就是，一晚上，将就下，大老爷们出门在外讲究个啥子嘛！”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徐微撕开油条，问蒋时：“我们住县城来回不太方便吧？
“住那边位置高，容易高反，你现在受不了。”蒋时显然也听到了对面的谈话。
“身体会慢慢适应的吧？”
“想看日出和日落？”他反问。
“来一趟，错过了可惜。”
蒋时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行，看你的情况，合适就上去。”
徐微点点头。
第8章
吃完早饭，蒋时有事需要去县城的市集走一趟，问徐微是否同行，想到回旅馆也无事可做，她决定跟着走一走。
色达县城是由“井”字形道路组成“三纵六横”的街道，两侧房屋参差不齐，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蓝天白雪间，穿着厚重深色藏袍的藏人往来，他们配饰鲜艳，男人头系红色“英雄结”，女人将满头长发编成许多细长的小辫子，偶尔还有喇嘛缓步走过。
徐微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跟在蒋时身后，一路走走看看。市集由很多小店组成，就像当地的购物中心，食品店、服装店，还有联通移动的自助充值中心，生活设施倒是很齐全。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蒋时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徐微抬头看，门楣有些破旧，陈旧的红底金字招牌，用藏汉两种文字标注，写着日杂店，下面一排小字写着日用五金、户外用品。踏进店铺，内里面积不小，一分为二，左边立着货架，上面整齐码放着各类日用品，右边摆放着衣杆，上面挂着许多户外服饰，旁边的架子上还陈列着不少工具和用品，细看发现和康定“远途户外”里的货品差不多。
在徐微打量店内的时候，从里屋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藏族姑娘，单眼皮，麦色脸庞，她用藏语招呼了蒋时一声，不久，跟着出来一位藏族妇人，两鬓斑白，精神很好，应该是那位姑娘的母亲，两人有着相似的眼睛，她上前拉着蒋时的手，不知道说着什么。
街对面有一家果蔬店，徐微转头朝蒋时示意了一下，走了去。
一位四十来岁的汉族妇人正蹲在地上，归整泡沫箱里的蔬菜，见徐微走进来，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起身招呼。
摆放水果的地方，堆着一些西瓜，苹果，柠檬，香蕉，品种不多，价格高，而且不太新鲜。徐微挑了些苹果装进塑料袋里，又拿了一把香蕉，路过蔬菜堆的时候顺手拣了两黄瓜。
结完帐出来，看见蒋时正站在日杂店门口张望，应该是在寻她，她挥挥手走过去。
“现在走吗？”徐微问他。
“吃过午饭再走。”
蒋时领徐微走进店铺后院，藏族母女俩就住在这里。徐微双手合十，对两人说了句“扎西德勒”，妇人也回了一句，笑眯眯的说了句什么，就转身走进了厨房。蒋时笑着给徐微翻译：“白玛阿妈夸你长得漂亮。”
“这是康桑。”蒋时指了指单眼皮的藏族姑娘。康桑有点害羞，她引着两人来到屋里的火炉边坐下，然后端来酥油茶，给他们满上，蒋时对她说：“不用张罗，你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我。”
徐微端起碗抿了一口，咸茶，很暖和。
“突然造访人家里，也没买什么东西。”
一口喝完，蒋时用拇指抹了下嘴角，“这不有吗？”说着指了指那兜水果，勾起嘴角笑：“没事儿，不用见外。”说完拎起水果走了出去，回来时拿着一把小巧的藏刀和一根黄瓜，坐在徐微对面，耐心地削黄瓜皮，一条一条薄长的绿皮落地，削完递给徐微。
“谢谢，这边卖的果蔬都不怎么新鲜。”徐微接过。
“色达位置偏僻，这些都是从成都用大卡运过来的，路上最少得花两天一夜，腐坏折损率高，像这样的店铺，每周只能进一次货，成本很高。”蒋时边擦刀边说道。
“那这里能种植什么？”
“水果几乎是不能，藏药倒是很丰富，虫草、大黄、贝母这些，还有羊肚菌。”
蒋时两脚打开靠着椅背，看对面徐微低头咔嚓咔嚓咬着黄瓜，觉得挺有意思。
虽然不新鲜，但好几天没吃到这么水灵的滋味儿了。徐微吃完擦擦手，开口问蒋时：“这是远途的分店吗？我看店里卖的好些用品，和远途一样。”
“不是，我帮她们挑的，你们这些城里人近几年都爱往这边跑，色达这种店少，需求挺大。”
徐微撇撇嘴，“你也不是本地人啊，倒没听你提过，是哪里的？”
“d市。”
徐微略惊讶地看着他。
吃完午饭，蒋时去帮白玛阿妈干活，徐微跟在后面看了一下，发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便去找康桑。康桑正在前店清点整理刚到的货品，徐微上前帮忙，康桑把她推到一边的椅子坐下，连声说“不用”。
“我呆着也没事，我来清点，你登记，能快很多，又不费事儿。”
康桑看徐微坚持，笑着地说：“谢谢。”
蒋时出来时，看两人还在忙，上前搭把手，很快就整理好了。
时近傍晚，两人婉拒了母女俩的留饭，准备离开。徐微手机响了，是唐娇，她向母女俩道了别，示意蒋时在店外等他，便出去接电话。
店门口，妇人拉着蒋时的手，汉语艰涩，夹杂着康巴方言同他说话：“要注意身体，天冷，多穿。”蒋时回握住她苍老干燥的双手，嘴里应着“好”。然后从冲锋衣内袋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递给她，妇人连忙推开，不断摆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