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年就看见顾之戈猛然推开周鱼鱼,然后牵着她的手,轻盈地转了一个圈,最后脚尖点地,微微屈膝躬身,格外优雅。
周鱼鱼正哭着呢,眼泪都还没干,直接蒙了,只听顾之戈扯着嗓子喊了句:“看!这就是华尔兹,我就教你这一点点好了,咱们下次再练。”
周鱼鱼:你发什么疯?
顾之戈则松开她的手,朝她拼命挤眉弄眼,然后才鞠了一个躬,中气十足:“叔叔晚上好!我们放学了!”
周年也被吓得一抖,咳了几声才走了上去。
“鱼鱼,之前就说过晚自习要来接你,你还不许,跟爸回家!”周年也不多话,直接一把拉过周鱼鱼。
“爸,我们……”周鱼鱼摸了把眼泪,还想解释。
周年却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顾之戈:“崽儿,离我家女儿远点儿,就算练舞也不许!”
顾之戈笑得尴尬:“呵呵呵,好的。”
还没走几步,林晓萃过来了:“要死,哪里有你的烟盒……呀,鱼鱼回来了。”
她迎上来,周鱼鱼点头。
“你哭了?谁欺负你了?”林晓萃皱眉。
“没有没有,眼睛里进沙了。”周鱼鱼摇头。
周年松开她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跳舞跳累了吧。”
周鱼鱼:爸爸你醉了,别说话!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周年就开始接送周鱼鱼了。顾之戈走在父女俩后面,也根本不敢出声。
加上各校艺考时间临近,周鱼鱼也要去集训了,这次集训就是全封闭式的了,这两三个月周鱼鱼都得住在机构配备的寝室里,全力冲击专业课。
周年更是一点儿不敢疏忽了。
周鱼鱼离开之前拜托顾之戈和军师照看着白芝,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军师傻憨憨的,一口应下。顾之戈则脸色黑黑的,没什么表情。
周鱼鱼去集训一周后,顾之戈是真的有点儿憋不住了,终于在有一天晚自习下课后约着军师去看她。
因为在这次月考中军师又蝉联倒数第三,他又一次被罚到走廊上吹了几节课夜风,再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顾之戈,你要是上了大学会看不起我吗?”
两人走着,军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你发什么疯?”顾之戈双手插兜,斜眼看他,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旁边人不说话,略微黝黑的脸色在夜色里更看不出来,军师脑子里回想起这些天辛丹约他“喝茶”的场景。
辛丹从不用苦口婆心这一套,她知道这一套对他们来说都不管用。
所以她把主动权给了他,让他自己描绘自己的未来。
可是每次他说出一个自己的设想,眼前的老师便会笑眯眯地反问:“你打算怎么实现?你认为你那时能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吗?你拿什么来支撑你的设想?”
一句一句虽然不严厉,但就像绵针一样扎心。
军师郁闷了。
他不是学习的料,这是肯定的,但是到了高三的分岔口,不走学习路,其他路他也没想好,接下来到底怎么走还不知道呢。
但是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和顾之戈说的,同窗三年,他俩还是适合一起插科打诨,严肃正经和他俩的画风太违和了。
“没事儿,你要买点儿东西给周鱼鱼吗?早知道把白芝也叫出来了,她最近也挺想她的。”藏起了忧郁,军师又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顾之戈皱皱眉,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买点儿吧。”
他本来一脚都要踏入便利店了,但鼻尖传来一股肉香。他闻香望去,路边有一个流动小吃摊,摊面上煮着关东煮,锅炉里白汤和红汤“咕噜咕噜”叫着,香味扑鼻。
“顾之戈,吃这个吧!”军师早就飞奔过去了。
卖关东煮的是个老奶奶,为了吸引顾客,车顶棚还系着几个气球。
军师吃得欢快,顾之戈也挑起来,一个一个装在袋子里。
谁知道这时又是一阵夜风吹来,风力有点儿猛。
“好大的风。”军师咬着鱼排说。
“哎呀我的气球!怎么都飞了!这是给我家孙女的!”那老婆婆叫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抓。
顾之戈慌忙放下东西,跳起来去抓那飞起来的气球,还好抓回一个。
“看我的!”军师吐了签子,拍拍手掌,一个箭步冲出去。
他打篮球,弹跳力本就比一般人好,愣是又抓回来一个。
风向改变,又有几个飞到旁边的树上。
只见他眼睛也不眨,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树,站在枝丫上伸手够。
“谢谢小伙子,这小伙子好,一定是国家好栋梁!”老婆婆一直给军师竖大拇指,夸得军师都不好意思了。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为国家做贡献,我再送你们几串就当感谢你们了。”
军师听完愣了愣,最后还是微笑接下。
之后两个人脚步快了些,主要还是顾之戈急,他怕关东煮凉了。
周鱼鱼今天正因练习练得舌头都被咬到好几次,说话有些不利索,她又练了几遍口播操。
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还在教室练习,晚间新闻主播的腔调格外响亮。
“各位晚上好,欢迎收听……收看收看!啷个老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周鱼鱼急得跺脚,方言又跑了出来。
今天太多口误,就连老师都训斥了她好多遍。周鱼鱼有点儿着急了,甚至打起了自己的嘴。
“嘴巴要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周鱼鱼你笨死了!”她开始骂自己。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人,杏眼细眉,有点儿古典的长相,看见周鱼鱼还在这儿,眉毛忍不住皱了皱。
已经连续一个月,两个人都相遇在这个教室里。
虽然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但对于她们这种艺考生来说,晚自习虽然结束了,但训练还是要继续的,每个人情况不同,会根据自己的缺点进行加强训练,教室也都不一样。
周鱼鱼最奇怪的就是,自己为什么会和邹虞撞到一起,还撞了一个月。
邹虞抱着一摞书,看到是她也明显有点儿无语:“最简单的基本功都不扎实,脱口而出就是方言的人,你凭什么去考试?又凭什么面对镜头?镜头可是会把你脸上的表情放大十几倍,就你这样再练多少次都没用。”
大概强者一贯如此,这人在这里一向是特立独行,从不和人结伴,偏偏她又是专业最好的那个,让大家敬佩又好奇。
一同训练的这一个月,不管周鱼鱼是练声还是练形体,这位邹虞同学总有话来刺她。
而周鱼鱼就践行一个字:忍!
她换了个方向,默默劈了个叉,对着镜子念起稿子。
邹虞摇摇头,到一旁朗读诗文。
顾之戈和军师和门卫解释了好久,甚至把学生证身份证都掏出来了,才终于进了门。
邹虞的声音很有腔调,情感也更加饱满,抑扬顿挫,轻重适宜,把握得很好,军师连连称赞。
“看来这女生确实有狂傲的资本啊!你看周鱼鱼什么时候吃过这亏?”
在学校,周鱼鱼可不像这样。
顾之戈在外面正看着,却看见周鱼鱼突然一个眼神望过来,吓得他猛地抓住军师蹲了下去。
周鱼鱼大着舌头:“奇怪,怎么感觉有人。”
那天晚上回寝室后,她才发现顾之戈给她打了电话,刚想问他有什么事儿,却听见微信一声接一声响。
“周鱼鱼,你寝室是几号?”
“302。”
“好的早点睡,晚安。”
莫名其妙,不过周鱼鱼没心思管,她得抓紧时间睡觉。
那天晚上,军师跟着顾之戈一起回家睡了。
结果半夜两点顾之戈房间的灯都还亮着。
“你干吗呢?大半夜不睡啊!”
顾之戈头也不回,自个儿埋头在案边。
军师眯着眼走过去,一看这桌上的一堆零件和电路,瞌睡就清醒了一大半,咂嘴:“行啊你,难怪数理化那么好呢,敢情这些玩意儿都是自己动手啊。”
顾之戈突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军师,你今天问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咱们永远是一起吃关东煮的兄弟!”
军师:能有点远大理想吗?
第二天早上五点,周鱼鱼就爬起来练早功,艺考生的清晨都是从开嗓开始。北方的冬天干燥又刺冷,到处都结起了冰碴子,一群女生从寝室楼出来,个个缩着脖子眯着眼睛,还有些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