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雪语气坚定,“因为我是警察,警察不可以害怕,不可以哭的。”
“是嘛……”林璟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几分。
季薄雪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背靠墙壁,故意‘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林璟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但没着急解释。
他把用过的棉球扔进医疗专用的垃圾桶,又收好药瓶和镊子,才慢悠悠地走回她身边坐好。
“但徐子航来我这包扎的时候,叫得比杀猪还要惨。”林璟说得不紧不慢,可每个字都能准确地踩在她的好奇点上。
季薄雪肩膀一抖,突然来了精神,“真的假的?师哥在队里可厉害了。上次有个新警员训练时摔倒磕伤,掉了几滴眼泪,还被他训了一顿。”
林璟环胸:“想听?”
“嗯嗯嗯!”季薄雪点头如捣蒜。
“那你不能跟他说。”
“不会,不会。”季薄雪握拳的右手轻轻锤了锤自己的左肩,又将食指和拇指并拢作拉链,在嘴边比了个缝合的手势,“我的嘴可是我们所里最严的呢,你放心地说,大胆地说。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师哥的。”
“那……我得好好想想了。”林璟摸了摸下巴,故意作出思考状,“徐子航的糗事可多了。”
他越是卖关子,季薄雪越兴奋,她像是炎炎夏季发现一片免费瓜田的吃瓜群众,眼里闪着的都是八卦的光,“今天说不完,就下次接着说。反正我们见面的机会应该还有很多。”
听到她的这句话,林璟觉得他的目的达成了一半,侧过身子,学着说书先生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边回忆边说起徐子航刚到警队报道时的那些菜鸟事迹……
可惜,季薄雪还有出警任务在身。
一个故事都还没听完,腰间传呼机传来徐子航的催促:“我再两分钟到市一院,你准备一下,在急诊部的小门这汇合。”
刚在背后说了他的‘坏话’,此刻季薄雪回答他的声音微抖,透着满满的心虚,“好、好的,师哥。”
从事过刑侦工作的徐子航问审犯人是一绝,他从她的语气里觉察出些许不对劲,粗着嗓子问:“季薄雪,你怎么结巴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啊?”季薄雪怔住。
还好林璟的反应快,在旁边迅速接了一句,“没什么事。我刚刚嘱咐她这两天手别运动,她怕影响工作。”
“哦……”徐子航没再怀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季薄雪,要不这两天的外勤你别跟着了,留办公室处理文件吧。”
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有如晴天霹雳,她‘啊——’了一声,推道:“这整理文件呀、打字呀,才费手呢。师哥,你让我出外勤吧,我注意点就是了。”
“把对讲机给林璟,我跟他说。”
“哦……”季薄雪极不情愿地把对讲机对准林璟,然后用口型求道,‘帮帮我。’
林璟抿唇笑了笑,接过对讲机的同时先是用手掌包住了话筒,小声问:“你自己真会注意吗?”
“会的,会的。”季薄雪再一次拍着胸脯向他保证。
林璟松开手,微微俯身,“她这次伤口不深,应该是不会影响外勤。”
“嗯。我知道了。”徐子航应声。
季薄雪凑近林璟的耳畔,轻声和他道谢,然后欢天喜地地拿回对讲机,“师哥,听到了吧。林医生说了,不会怎么影响外勤工作的,你别把我留在办公室嘛……”
“好吧,好吧。”
三人说话的时间,刚好足够徐子航从派出所开到市一院,他把车停稳,又催了一次:“我到了,你出来吧。”
“好的!”
季薄雪收好对讲机,站起身子的同时两手揪着巡逻马甲的下沿扥直,“林医生,今天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林璟跟着她站起身,走到门口送她。
季薄雪跑出几步,又折返回来,“那这次没说完的故事,下次还能继续说吗?”
“当然可以。”林璟的声音清润,眼含笑意,“不过……我不太希望下次见你是为了帮你处理伤口。”
“嗯。我会注意的。”她边倒退,边和他挥手道别,“林医生,再见。”
季薄雪从急诊部一路小跑至小门,匆匆跳上等候在外的巡逻车。
随着她拉开车门的动作,微凉的夜风猛地灌进车内,冻得徐子航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啧,今天有点冷。下次值夜班得带件长袖。”
季薄雪系上安全带,“冷吗?那我把窗户关上?”
“嗯。”徐子航边发动车子边抱怨,“倒也不是冷,就是后背阵阵凉,耳朵还痒,感觉像是谁在我背后说我坏话了。”
季薄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乖乖偏过头去摇车窗,“师哥,你想多了吧。你在警队那么受欢迎,还有威望的,谁敢说你坏话啊。”
徐子航无奈地笑笑,“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说什么。我也是从新警员过来的。”
他踩下油门,“不过我才不在意你们这些小鬼说什么,不影响工作就行。”
没被他猜中,季薄雪稍稍安心,嬉皮笑脸地和他继续打哈哈;“不会,不会。”
——
正如季薄雪猜想的那样,果然是幸福小区的居民报的警。
老旧小区的物业收费低,聘用的人员少,所以处理问题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从市一院到幸福小区车程不算短,两人的闲聊除去所里的杂事外,最后绕回了林璟身上。
虽然派出所和急诊科常有工作往来,但林璟这段日子出入长青渡派出所实在太过频繁,徐子航不由得心生狐疑。
“哎……薄雪,你刚刚去市一院,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呀?”
“什么风声?”
“哎呀,就……”徐子航焦急的挠挠头,八卦的问询在嘴边绕了一圈,又硬生生咽下换成了一声叹息。
“师哥,到底有什么事啊?”
“就是林璟呗。他最近总来派出所,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季薄雪摊手,“你和他那么熟,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徐子航耸肩,“也是。我这不是想着你最近一段时间总去看丽丽,和急诊科的几个小护士都挺熟的,会不会听到什么其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总去看丽丽?谁告诉你的呀~”季薄雪挑眉,反问他。
被戳到软肋,徐子航心虚地咽了口唾沫,额前的薄汗浸透碎发。
没问到林璟的事也就罢了,聊了半天,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徐子航在心里直呼不好。
他绕开这个话题,自顾自地说:“前些天,我听交通队的同学说有一批之前送去进修的警员回来了。我在想,他会不会是为这事来的呀?想找我帮忙打听那些警员,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徐子航一提到交通队,原本嘻嘻哈哈的季薄雪忽然坐正,眼神都跟着黯淡下来。
林璟喜欢的人在交通队。
这句话第一时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的心忽然拧成了一团,烦躁里还隐隐作痛。
“哎?怎么不说话了?”
“季薄雪?你是不是真听到什么风声啦?”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跟他又不熟。”季薄雪和他撇清关系,靠回座椅不再说话了。
她怕徐子航多心,假装闭眼小憩,抿紧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徐子航小声嘟哝,“不知道就不知道嘛,怎么生气了??”
她睁开一只眼,“我有点累了,休息一会,到了再叫我。”
“嗯。那你睡吧。”
**
市一院和派出所下夜班的时间一致。
每次林璟开车路过派出所都能‘恰好’遇见下班回家的季薄雪。
只不过这一次和以往不同。
季薄雪没有上车。
明明几小时前,她和林璟还坐在急诊科的诊室里开心地聊着天,怎么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璟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或许是警局的烦心事太多,便没放在心上,也没再追问。
他摇下车窗,“季警官?你……”
季薄雪停住脚步,打断他的话,“林医生,我有点事要办,今天就不坐你的车了。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
她说得礼貌又诚恳,林璟不好再强求,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可是紧接着的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他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