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眼看出她的顾虑，他指了指地上的一个二维码，“我们有捐助渠道的。”
季薄雪点头，转而拿出手机扫码。
经验老道的徐子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走过来按住她的手，“先等一下。”
“啊？”季薄雪深吸一口气，把眼泪硬生生憋回眼眶。
与此同时，手机传来‘叮’地一声，识别出二维码的网页自动跳转到某个知名捐助平台。
徐子航看了一眼那个页面，压低声音说：“别扫他的二维码。试试从正规浏览器进。”
“嗯。”季薄雪点点头，按照他的吩咐，从捐助网的官网进入，在搜索栏输入小女孩的名字，网页跳转出和牛皮纸版上一样的内容，她举高到徐子航面前，“师哥，你看。应该是真的吧。这个网不是要审核的吗？”
“嗯。”徐子航松开她的手，不再阻止，“那你想捐就捐吧。”
季薄雪先在支付页输入了‘500’，但低头瞥了一眼，捐款项目的进度条，食指从‘确认’键游移到‘删除’键，然后按下。
徐子航环胸看了一会，轻叹：“那就这样乞讨也不是个事阿。”
说话间，一个牵着自行车的男人出现在台阶上。
他把着车把头，望着下面挡住出口的行乞人员，一脸尴尬。
徐子航上前，劝道：“这位先生，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这样堵在天桥出口，不仅影响行走的人和车，对你自己也很危险。万一有拉不住车的，撞到小妹妹怎么办？”
“对对对。警察同志，你说的对。”男人自知做的不对，徐子航一说，他一手拉着音箱，一手拿起地上的纸板，往旁边走，“来。丽丽跟爸爸走。”
男人两手都拿着东西，再腾不出手去抱小姑娘。
一眼生疾的女孩摇摇晃晃地跟在他的后面，林璟见了，忙弯腰抱起女孩，跟着走到旁边，待男人把东西都归置好，他才把女孩交到他怀里。
因为天桥边聚集了太多群众，负责晚班巡逻的民警也赶了过来。
他们看到徐子航，微怔，然后站直，抬手举到右侧，朝他敬礼，“徐队。”
“嗯。”徐子航点点头，把具体情况和他们说了一遍。
他转头看了一眼，懵懂的女孩，心一揪，柔下语气，“我刚才已经教育过了，也是不容易，就不用带回所里了。但听周围群众说，他们好像这样不是一两次了。下班时间这样挺危险的，还影响交通，告诉队里其他兄弟，晚上巡到这块要多注意一下，别让他们继续在这边乞讨。”
“是。徐队。”
“那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徐子航走回他们身边，重申了一次道路安全，然后把自己的名片交给男人，“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联系公益组织的，你可以来长青渡派出所找我。”
“好。谢谢你，警察同志。”
“没事。”徐子航蹲下身子，和小女孩齐平，“以后你要劝爸爸，不要再到这边来乞讨了好不好？”
女孩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好！”
“丽丽真乖。”徐子航站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因为男人身材消瘦，他的力道很轻，像一用力就会把他拍到一样。
他长长叹息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走吧。回家吧。”
女孩很懂事地和为自己检查过的林璟招手，“医生叔叔，再见。”
林璟没想到她会和自己道别，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和她招手，“嗯。再见。”
而错过之前种种的莹莹提着两袋热腾腾的汤面走过来，“这个你们拿回去吃吧。”
说着，她另一手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根冰糖葫芦，递给小姑娘，“小妹妹，这个给你。”
“谢谢姐姐！”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男人朝他们鞠了一躬，再次郑重道谢：“谢谢，谢谢你们。”
他们站在原地目送他牵着小姑娘，消失在夜色里。
季薄雪犹豫了一会，决定把自己小半个月的工资捐出去。
在她的手机页面弹出支付成功的提示时，徐子航轻笑一声，“捐这么多啊？”
“唉。遇到也算缘分。能帮就尽量帮一点咯。”季薄雪耸耸肩，“师哥，你放心，我不会找你借钱的。”
徐子航撇嘴，揶揄道：“我才不是担心你会找我借钱。只是小李后天结婚，你拿什么随礼？”
“啊！”季薄雪一拍脑门，惊呼一声，“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林璟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有需要，我可以借你。”
季薄雪和林璟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和他之间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这也还没到可以朝对方借钱的程度，她抿唇，摇了摇头，“呃……算了吧。我还是有点小积蓄的。”
莹莹问：“那我们今天还去商场购物吗？”
季薄雪摊手，“不去了啊。再去，等不到下个月，我就要喝西北风啦！”
“好吧。那林医生……”
林璟会意地点点头，应道：“嗯。我送你们回去。”
莹莹住在商店街不远的小区。
林璟先把她送回家，才绕到季薄雪和徐子航住的警员家属区。
在回家的路上，季薄雪抿唇不语，十分安静。
安静得让徐子航都有些发毛。
他戳了戳她的肩膀，“季薄雪，你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被打断思路的季薄雪红着脸，撇开视线，看向窗外，恹恹地回：“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也是。第一个月上班，有不适应的也是正常……”徐子航自顾自地说着，不过季薄雪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往心里走。
因为此刻她满心想的都是林璟。
季薄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因为腿上的伤，林璟每天都会开车来派出所接自己下班。
尽管他说这是出于医生的责任，但她明白这大概是看在徐子航的面上，他才会对自己格外照顾
这样突如其来的照顾，让她稍感紧张的同时，还让她对林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可她不喜欢这样的依赖感。
她不喜欢一到下班时间，自己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期待准时出现在街角的林璟。
这种感觉不仅糟糕，还不像她。
等她的腿伤好了，他们这样奇怪的关系就会结束了吧。
这一切，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
“到了！”林璟停稳车子。
徐子航先下车，而季薄雪的手攥着书包带，仍坐在车里。
“怎么了？”林璟问。
“林医生……”
“嗯。”
“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需要来送我回家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林璟嘴巴微张，顿了一会，才淡淡回了个‘好’。
徐子航微弯的食指叩在车窗上，“季薄雪，你干嘛呢？不下车？”
她拉开车门，跳下车，“你着什么急。”
徐子航皱眉，“我爸说，今天你们全家要来我家吃饭啊，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哎~好久没吃你妈妈做的狮子头了，还有点想念呢。”
“那快走呀，说得我都饿了。”
两人边说边往小区里走。
而林璟坐在车内，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主人丢到阁楼深处的玩具熊，心底一片凄楚。
林璟坐在驾驶座上，缓了好一会，才重新收拾好心情，把手放上方向盘准备回家。
车子刚行驶出小区，迎面遇上个老熟人。
之前因为电动车违规，被季薄雪处理过的陈强正穿着外卖服从一栋单元楼走出，他换了辆红色电动车，依然干着送外卖的活。
而且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佩戴安全头盔。
林璟皱眉，一踩油门追了上去。
他的车停在陈强的电动车之前，挡住他的去路。
“哎，你……”陈强着急赶往取餐点，刚要开骂，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林璟，脸上的愠怒瞬间转为笑脸，语气也跟着180度大转弯，“林医生，是你呀。”
林璟指了指他车把头上安装的遮雨装置，“你这电动车能安装这个上路吗？”
陈强以为对方只是和自己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他竟然管起电动车违规的事，一时间有些傻眼，“呃……”
“我会拆的，会拆的。”他随意敷衍了两句，牵着车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