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当然也听说了揽月观里那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 但在他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思量。
这日, 楚王下朝后, 又将最近一段时期比较重要的奏折拿到了御书房,来教导小皇帝学习政务。
等处理完奏折, 楚王便起身准备告退, 小皇帝却在此时开口叫住了他。
“皇叔请留步。翎儿心中一直有个十分不解的问题, 今日想问问你,可以吗?”
自打上回在慈宁宫封宫的那天,封翎与自己皇叔两人深谈过一次后,他便试着去听对方的话, 真的开始用心去看人了。
结果,竟令他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他与楚王的关系, 虽然面上,他不再似以往的那般,总去故意与其亲近, 却反倒令他们之间的实质关系,更亲近了些。
怎么说呢,有点像又回到了他还是皇子的那个时候。
所以他现在心里有问题,便只想问自己皇叔。且他也知道,只有自己皇叔,才能给自己最真实的答案。
封屹挑眉看向封翎,心中有些不耐烦。
这小子最近问题越来越多,总耽误他回府的时间,都令他没有足够时间去教自己府里的那只小猫画画了。
“皇上请讲。”
不耐烦也得答,早些将这小子全教会,自己也好能早些得解脱。
封翎立即起身,几步蹿到封屹身前,他刚要说话,却又歪头看了看一旁的李茂,然后朝对方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是!”李茂应了一声,就快步走了出去。
封屹一皱眉:“到底何事?”
封翎这时却又垂下眼,他有些烦恼地撇了撇嘴:“皇叔,你说,于一国来讲,国师一职到底该起到何种作用才对?”
封屹瞬间了然,他轻笑了一声:“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不是已有了答案?”
封翎唰地撩起眼帘,眸中闪着精光:“那,皇叔,你觉得我心中的答案是对,还是不对?”
可说到这,他眸中的光却又暗了暗:“不过,若我父皇还在,他肯定是觉得不对。否则,他也不会在临终前,对国师竟以国运来相托……”以至于,如今但凡谁敢说国师一个不字,便会被认为,是对先皇的不敬。
封屹听了封翎的话,倒认真看了对方几眼,半晌他才答道:“对,还是错,只能由你自己去判断。但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少些,确能安抚人心,多了,则会蛊惑人心。若被有心的人蛊惑去了大部分人心,那这天下,最后是会由谁来说的算呢?”
“翎儿,万事都有度,但这度,该由谁来掌握,倒真该好好想清楚。”
“至于先皇嘛……他毕竟是先皇,你才是大吴的现在和未来。若大吴蒸蒸日上,先皇和祖宗们又能怪你些什么?”
“皇上,臣说的话,你可懂?”
封翎听过自己皇叔的话,顷刻间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只脑筋一转,便重重点了点头:“朕,懂了!”
封屹见封翎似是真懂了,难得赞许地朝他笑了笑。
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略一沉吟就又开口道:“皇上,臣……这里有件事,想要求你帮个忙……”
封翎见自己皇叔竟会有事求到自己头上,便立即兴奋道:“皇叔快请讲!跟朕不必客气。”
……
揽月观。
今日是国师出关的第二日,也是寒月十五,乃揽月观对百姓们开放的日子。
酉时一刻,国师已于揽月观道场中,为信众们讲了一天的经,这会儿揽月观已近关门时刻,但人们却仍旧都迟迟不肯散去。
无奈,最后国师的大弟子戚风,不得不带着观内诸道人,开始劝离信众。
费了好些口舌,揽月观大门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得以徐徐关上,观内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此时,莫妄缓缓睁开眼睛,从道场讲台的蒲团上慢慢站起,之后他便一步步踱出了道场。
来到道场外,莫妄却没有转身往后院自己宅舍那边去,而是径直走向了揽月观的大门。
戚风见状,赶紧跟上,待追至莫妄身后,他才恭敬垂首问道:“师父,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今儿可是累了一天了。”
莫妄站定,略回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为师什么时候要出揽月观,也需经你同意了?”
戚风赶紧摇头:“师父莫怪,弟子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您闭关三月才出关,今日又讲了一天的经,弟子怕您身体吃不消啊。”
“无事!”莫妄收回视线,迈步继续往外走去。
戚风这时却又叫住了他:“师父!弟子叫住您,其实是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问您,都已经憋了好久,就等着您出关……”
“问!”莫妄不耐地打断了戚风。
戚风一愣,旋即回神,马上问道:“师父,虽然吉星已死,但那吉星到底有何作用?弟子实在好奇极了。这好奇之心,不但此前没能随着吉星的逝去而消散,反倒愈演愈烈,以至常常思考到夜不能寐。”
莫妄这时看向戚风的眼神就充满了探究。
好奇?呵,到底是谁在好奇?
不过,告诉他们也无妨。
“吉星于大吴的作用就是……”
戚风屏住呼吸,几乎都要将耳朵竖起来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因为先前皇上在派人与他传话时告知,只要他能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皇上便会命人将他弟弟还给他,还会叫最好的御医为他弟弟医病,且从此后,再不逼他背叛自己师父。
所以这会儿,他怎能不全神贯注地去听这个答案。
“……降杀神,止杀戮,绵福泽。”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莫妄便没再理戚风,只一甩自己白袍长袖,就快步离了开,徒留戚风一人,呆愣愣地独立于这寒月的冷风之中。
就这?就这九个字?
好吧,管他真假,反正都是师父亲口说的。他只需将原话传回给皇上,那就算完成了任务。
莫妄出了揽月观,不多时天色就暗了下去。他骑上一匹马,飞快地朝城门方向跑了去,终于赶在城门关上前出了城。
屿湖边。
莫妄望着那座小小陵墓,只抖了几下袍袖,就启开了墓门,之后再一探手,便将里边摆的一副华丽小棺给托了出来。
当掀开棺盖的那一刻,一只沾满了白色猫毛的小小布偶,就映入了莫妄的眼帘。
“呵呵……哈哈……哈哈哈……你竟真的没死?”莫妄心中一阵狂喜,“好!很好!这简直太好了!”
这时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棺中布偶,语气温柔得吓人:“那么吉星,下一场历劫,莫妄定会陪着你!莫怕。”
说完,他便伸手从棺中拿出了那只布偶,随即又将小棺放回了墓中,并将陵墓恢复到原样。
之后,他将那只布偶抱于怀中,低头满眼宠爱地望着它,仿佛是透过这只布偶,在看原本的那只小白猫。
看了一会儿,莫妄一只手一边轻轻抚摸着布偶身上的白色猫毛,一边喃喃低语道:“那么,在那猫儿回到我身边前,便由你先来替代她吧。”
语毕,他就将小白猫布偶,直接揣进了自己白色长袍的衣襟里。
……
眼下已入寒月,马上就要迎来降雪时节,冉冉却还未与封屹举行大婚,这到底是为何?
原来,当初封屹在那一夜与冉冉简单拜过堂后,他便想与冉冉尽快正式完婚,但后经钦天监一算,最近的吉日都要在第二年的春末夏初,且筹备大婚婚仪,是件极耗时耗力的事,他就不那么急了。
反正冉冉现在实质上已经是他的王妃了,而他又想冉冉风光大嫁,不想委屈了她,便决定还是按部就班去筹备婚仪。
于是,封屹便将大婚之期定在了来年的六月里。
所以,冉冉现在每天都忙得要死。
她除了每日都要处理跟筹备大婚相关的各项事宜外,还要每日都被封屹拉走,被硬教几个时辰的画。
似乎,封屹那好为人师的劲头,自她能变成人的那天起,就从未断过。
不过,如今他教她作画,可与当年完全不同,他心思哪还在那画上,总是教着教着,气氛就变了颜色,然后两人便在这书房里闹到不可收拾。
可恨的是,他还总美其名曰,这都是对她学画不认真的惩罚。
哼,就会欺负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