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很脏,看不出来本来样貌。”
“不如用水冲一下?”
他们面无表情说着自己抓人的心路历程。
顺便还给出了自以为很好的建议。
只要少爷一声令下。
他们立马就去打水,把这个比叫花子还脏的人涮干净。
要不是怕这个人一副随时都要死的样子,耽搁太久的时间或许会让他死在被涮洗的路上,他们才不会让这人这么脏兮兮地就来见公子。
小四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浑身都在发抖,生怕自己被发现。
江岸走到他面前。
缓缓蹲下来,把他紧紧地抱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以后别到处乱跑了,不然本公子打断你的狗腿!”
“这些天你躲到哪里去了?”
“我每天都派人找你,自己也在街头满大街地找你,可就是找不到,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要是连你也死了,我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他一边放狠话,一边又说着温柔的话。
有点像疯子。
小四的眼泪不住地掉。
“少爷,是小四没用,原本想出去给您找点儿吃的,却在本路上晕倒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身上的斑点,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染上瘟疫了。”
“少爷您已经好了,不能再被小四拖累。”
“小四只是个小厮,不值得您为小四伤心。”
“您放小四离开吧……”
江岸背对着小四,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撩开宽大的衣袖,在伤痕遍布的手腕上再割一刀。
他把手腕怼到小四嘴边,语气有种病态的温柔,“喝了就没事了。”
小四惊恐地为少爷捂住伤口。
“少爷,您干什么?”
“小四就是立马去死,也不愿喝少爷的血!”
“你这样只会让小四死也不能心安!”
第455章 红烛未灭
江岸甩开小四的手,再次将手腕凑到他的嘴边,“喝!”
小四被少爷的气势震慑。
再加上看到少爷眼底的血丝,意识到少爷真的很需要自己。
只能流着泪喝了一口。
江岸的脸上总算绽放一抹笑。
他脸色苍白,想说的话还未出口,就两眼一闭,虚脱地晕倒再地。
小四吓了一跳。
正要去扶人,自己体力不支地晕了。
一个官兵把公子用公主抱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把公子放到床上,笨手笨脚却又轻柔地掖好被子。
另一个官兵则粗暴地把小四抗在肩膀上,跟在那个官兵身后进了屋。
“他该放在哪里?”
“放在软塌上吧,咱们快点儿去叫李大夫来给公子包扎伤口。”
李大夫很快就来了,先把江岸手上随意用绷带捂住的伤口处理好,随后再把这些染了血的绷带收起来。
他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地上的血,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血也收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
他先给公子熬补药,再给小四熬了一些清毒的药。
最后才把那些收集起来的血放入药锅中,煮了一大锅的药水,分别舀了几十碗,让官兵们端出去,给府门外的人分下去。
至少能让他们暂时消停下来了。
至于血太少,药会不会有效。
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中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
……
连续下了两个月的雪,却仍旧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镇上的人又开始不安了。
“今年下了这么多的雪,等雪融化了,岂不是要发洪灾?”
“老天爷啊!”
“求您给我们老百姓一条活路吧!”
沈秋一如既往地稳重。
他不稳重也不行,谁都在发慌,要是他也表现得很慌张,只会让人心更加分散,每日活在惶恐之中。
排水的水沟已经挖了一个多月了,从镇上挖到了镇外,一直绵延出去,不知道挖了多久,全是往北方挖的。
南方已经有足够多的雪。
若是水沟再往南方挖,只会给南方增加更多的负担。
……
陈下先回了一趟村里,却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
天冷,尸体并未发臭。
全都冻得僵硬。
脸上惊恐绝望的表情,就这么被冻在了脸上。
那些是他曾今的邻居,年长的看着他长大,同龄的和他一块儿玩闹中成长,年纪小的甚至是他看着出生的!
他还吃过这些孩子父母给的红鸡蛋。
有些人还跟他沾亲带故。
可如今这些人都死了。
死状非常凄惨。
家家户户都门扉大开,被抢夺得一干二净。
很多女人都是死在床上的。
身上未着寸缕!
陈下拳头紧握,指甲嵌入掌心,血液一滴一滴地掉入雪地,很快就被大雪掩埋。
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
发了疯似的往镇上跑。
牧牛镇一片寂静,雪堆得高高地,人从镇门走进去,都要低头弯腰才能通过。
一路上,到处都是死人。
牧牛镇上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陈下忍住眼泪冲到傅家门口,却看到整个傅府挂满了红绸。
地上铺着红地毯。
亭台上的红烛还未灭。
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这一处红得刺眼。
陈下推门而入。
绕过东倒西歪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去。
“可儿?你还活着对吗?”
“我是陈下。”
“我来找你了,你出来见我!”
他一边走一边喊着可儿的名字。
却没有如愿听到回应之声。
他没有看到傅员外和胡氏的尸体,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从前所熟悉的傅家家丁或丫鬟的尸体。
更是没有看到傅可儿。
地上的尸体不是傅家的人,都是身上带着疤痕和血气的男人。
他找遍了整个傅府,都没有看到半个活人的身影。
难道牧牛镇上的人都死绝了?
陈下蹲下身查看这些尸体,发现这些面貌凶狠,长得彪形大壮的男人,死前并未有挣扎的迹象,甚至表情都很安详。
好像都死在了睡梦之中。
这些大汉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腰上都拴着一条红腰带。
显然是为了庆祝某件喜事。
而需要用到那么多红绸,且还要点上红烛的喜事。
莫过于成亲之日。
这些大汉身上都挨了数刀,显然是在昏睡之中被利器捅死的。
定然还有人活着。
是活着的人杀了这些人。
陈下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着,“傅可儿!可儿!傅姑娘,你在哪里?陈下来找你了,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傅府仍旧一片安静。
陈下来带傅可儿的闺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一个身穿喜袍的男人倒在床上,身上起码被捅了二十几刀。
血液与大红色鸳鸯被混在一起。
触目惊心。
陈下忽然想起傅可儿曾今跟自己说起过。
她自己在家里挖了一个地下室,通往城外,以后若是她爹娘不放她出去,她就从那个地下室出去。
难道她已经离开了?
陈下在傅可儿的闺房里到处找,总算在一副画后看到了石门开关。
“是谁?”
一道沙哑的女声,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响起。
陈下提着手上的油灯。
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你要是再往前一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下还未来得及回答。
一道寒光闪过,迎面而来的是一把锋利的大刀!
他连忙闪躲开。
“是我,陈下!”
胡氏收起手中的大刀。
点燃手里的火把,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一家人不是都去桃李镇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下紧绷的心总算松下来。
他脸上的高兴不加掩饰。
“伯母,你还活着!”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可……傅姑娘呢?她在哪里?”
“我不放心她,就回来看看。”
胡氏表情隐忍而悲伤。
“你离开吧,她不想见到你。”
陈下愣了一下。
“为什么?”
胡氏面露凶狠。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外面的尸体你也看到了,都是我们杀的,你要是再不识好歹,休怪我把你也杀了!”
陈下根本顾不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