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上去,与紫微城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民宅别无二样,混在一片青灰色的屋檐下,普通至极,并不显眼。
院中有一石桌,此时,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与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正在举棋对弈。
傅斯昀没惊扰二人,站在门外安静的注视着。
那白衣男子右手执白棋,手指骨节分明,宽大的衣袖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尺骨茎突包裹在擦白的皮肤下,整个人呈现出一股苍白的病感。
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
傅斯昀的目光扫过他全身,最终落在脸上。
此刻,若是有任何朝廷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在此,恐怕都会忍不住惊呼一声——
——陛下!
此人的脸,竟与当朝天子时昱有九成相似!
傅斯昀站在门外,正在沉思棋局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感,离了棋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傅斯昀身旁。
“傅七,怎么样了?”
名唤傅七的男子抱了抱拳,说道:“尚未。”
傅斯昀沉默的扫过那人的每一寸身体,半晌后说道:“继续。”
“是,大人。”
傅七告退,又回到了石桌旁。
那白衣男子似乎没注意到傅七消失又复来似的,缓缓落下一枚棋子,和煦地说道:“轮到您了。”
随后,又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刚才,是大人来了?”
穿过大半个紫微城,傅斯昀回到位于城西的宰相府。
“傅三。”傅斯昀冷声道。
一名与傅七身着同样黑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查昨日朝堂上劝皇上纳妃的那几人,这段时间是否与广平王有接触。还有,把府里上次得到的千年人参给傅七送过去。”
傅斯昀想到那人瘦骨嶙峋的样子,皱了皱眉,“把皇上赏赐的上品鱼胶也带过去。”
傅斯昀有一只专属于自己的暗卫,都是知根知底,忠心不二,名字从傅一唤到傅七,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本领。
把任务分配下去,傅斯昀卸下浑身的寒气,快步走到后院。
天色吐白,一处莲花池塘边的凉亭里,傅斯瑶手持纱扇,漫不经心地摇着,风微微吹来,带起一缕青丝,露出那张姣好的容颜,不过此刻那青黛眉轻蹙,似乎心情不佳。
傅斯昀走到一旁坐下,在侍女手中拿了些吃食,逗了逗水里的鱼。等到鱼儿一哄而上,才拍了拍手,问道:“宫里的事,阿瑶听说了?”
傅斯瑶应了一声:“你是说,皇上招我入宫的事?”
“正是。”
傅斯瑶挥手屏退了下人,依旧望着远处的莲花,仿佛谈论的人不是她似的,问道:“怎么,哥哥你和阿光闹矛盾了?”
傅斯昀:......
晨起的风似乎还带着些夜里的清凉,轻轻扫在脸上,格外舒适。凉亭里只有兄妹二人,侍从们都远远地候着,听不见二人的对话。
傅斯瑶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继续说道,“入宫么,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唔,我还怕哥哥你有意见呢。”
轻透的纱扇遮住了傅斯瑶的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难得带上了些打趣的意味。
“入宫嫁给皇上啊......这应该是哥哥的愿望吧?”
傅斯昀:......
傅斯瑶靠在身后的小榻上,声音带上了笑意,“那就由我这个做妹妹的帮哥哥实现了?”
傅斯昀半晌没搭话,傅斯瑶逗了逗他哥,感觉心里那股郁闷散了,这才收了手里的扇子,理了理裙摆,收了些打趣的心思,对傅斯昀正色道:“我知道哥哥定不会做对阿瑶不利的事。既然哥哥没替我回绝此事,就说明哥哥和阿光自有安排,阿瑶听哥哥的。只是......”
傅斯瑶叹了口气,她心里那人,不知听到她要入宫的消息,又会作何感想......
傅斯昀自然懂她的顾虑,“阿瑶放心,他那边我自会解释清楚。”
说完要事,傅斯昀又在凉亭里小坐了一会儿,才回了书房。
傅斯昀离开,四散的侍从们才陆陆续续进了凉亭。大侍女满依给小姐续上了热茶,看着小姐的表情似乎比相爷来前好了许多,忍不住喜道,“小姐,可是...入宫之事有了回转?”
傅斯瑶摇了摇头,“并没有。”
满依侍奉傅斯瑶很久了,心思单纯,口直心快,闻言耷拉下了脸,小声嘀咕:“相爷为什么不阻止呢?相爷明知小姐您心里已经有喜欢的......”
“喜欢又如何。”傅斯瑶打断了她的话,难得多说了几句,“我是当朝宰相唯一的胞妹,我的婚嫁之事又岂是一句喜欢能决定的?
后宫与前朝向来都是息息相关,我要么低嫁,表示宰相府与世无争。要么,就只有入宫一个选择。除此以外,我嫁与谁,就代表着宰相府站在谁的一边,稍有不慎,就是结党营私的大罪。”
傅斯瑶看着一脸震惊的满依,有些无奈地笑道,“入宫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刚才的话,以后断不可再说。”
至于她心里那人......
傅斯瑶决定相信她哥哥。
“起风了,扶我回房间吧,此事不许再议。”
千里之外,淮州。
万里无云的蓝天上,一只乳白色的鸽子展翅飞过,穿过几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最后落在一座大宅的窗户边,“咕咕”地叫了两声。
走来一人取了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快步跑到主宅,将纸条献给了坐在左手边的萧谋事。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了?如何?”
坐在首座的男子冷声问道。
萧谋事读了信,拱了拱手,喜上眉梢,笑着说道:“恭喜王爷,计划顺利,皇上已经同意选妃了。”
“哼。”时威冷笑一声,“把那几个秀女都安排好,礼部上下打点一遍,务必确保她们入宫。”
“王爷放心,此事都已打点妥当。还有一事,信上说,皇帝与傅相又起了矛盾。”
萧谋事把那天朝堂上的事重复了一遍,时威听完恨不得大笑三声天助我也,“这种时候,时昱还在朝堂上侮辱傅斯昀,强娶他妹妹,真的是愚蠢之至!”
萧谋事道:“傅相与皇帝积怨已久,王爷此次入京,或许可以争取将傅相拉到王爷的阵营中,如此,王爷夺回皇位指日可待!”
时威坐在首位,右手紧紧地捏着木质手柄,眼底一片阴冷。
这皇位本该就是他的!
先皇膝下五子,大皇子被废;二皇子沉迷佛学,无心理政,早早便剃发出家;四皇子出身卑微,不受重用;五皇子年纪尚小。
他作为老三,才能卓越,胸有城府,年已及冠,理应成为最佳的太子人选。
谁知道父皇临终前宁可立太傅监国,也要将皇位传给尚未及冠的老五,只给他封了个淮东的王爷。
淮东富裕又如何,他的目标是这天下!
时威望向北方——这皇位,他迟早要夺回去。
第一章问题的回答:因为他想让傅斯昀尝一尝那安神汤到底!有!多!苦!!
第3章 选秀
“高公公,什么时辰了?”
时昱看着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的问道。
“皇上,午时了,莫约还有一刻钟就要用膳了。今儿个御膳房做了野意锅子,是皇上最爱吃的。”
“有心了。”时昱看向一旁的傅斯昀,“不如傅相也留下来用膳吧,正好朕下午在静怡轩选秀,傅相也可参谋一二。”
膳食直接就摆在了南书房,高公公给皇上布菜,眼尖地将炖得汁水丰沛的兔脯肉夹起,放在小碟中。
“皇上,这兔脯是御膳房用高汤炖了一个多时辰制成的,是整只兔子身上最鲜美的部位,皇上尝尝。”
“朕知道了。”时昱没有动筷子,“高公公,朕有些口渴,去端些汤来。”
说完指了指服侍傅斯昀用饭的侍女,“你也给傅相端一碗去。”
支走了房里两人,他才用筷子夹起碟里的兔脯,送到了傅斯昀嘴边,“张嘴,啊——”
傅斯昀无奈地看着时昱这有些幼稚的举动,张嘴咬住了嘴边的兔肉,时昱才满意的收回筷子。
“野意锅子是你最喜欢吃的,这兔肉虽然远没有你做的好吃,但也还算过得去。”
傅斯昀咽下,“我的厨艺又怎么能跟御膳房的大厨相比。”
“我觉得你做的好吃些,当年在孤山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