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嫣懒得搭理,两个丫头见她实在无聊,索性陪着宋嫣在湖边转转。
“小姐今日一直不说话,是心里有事吗?”夕月试探问道。平日里宋嫣虽然说话少,但是并非如今日这样,只顾往前走着,说笑也少。
夕月问过之后宋嫣也不说话,半晌她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无事……就是在想父亲近日都是在忙些什么……也不知是否用了饭!”
夕月闻言忙安慰道:“老爷是朝中大员,自是有人殷勤伺候着,小姐若是担心,过会儿叫小厮去探探消息也不算难事。”
宋嫣点头,“也罢,我爹也不是一日两日如此了,你待会儿多找两人去瞧瞧,府上厨娘做的饭食也多带着,如果有机会递进去,便是好事。”
“是,奴婢这就去。”夕月去安排了,剩下主仆二人在外边看雪。
除夕一过,天气放晴了才不过两日,眼看着雪消云霁,没想到昨夜又下了雪。
站在亭中良久,雪月将手炉放到宋嫣手中,犹豫了下才谨慎开口,“小姐,您是不是心里还有什么事啊,自今早就一直不大开心……”
宋嫣回头看她,“很明显么?”
宋嫣紧了紧披风,“昨日舅母离开时提醒我,该是到了定亲的时候了……”
雪月微微一怔,她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宋府阖府上下除了老爷就只有小姐一个主子,外边的人多是想要攀附的,都瞧着想要娶宋尚书的独女,不说人人别有心思,就是连小姐舅母的二子也好几次透露出想要娶她的心思。
宋嫣不愿。
她心里惦记着一个人。
这个人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雪月是知情人。
她低眉,小心提醒,“小姐,夫人在时原本是说过与谢府定亲的,但是……”
“我知晓。”宋嫣捏紧拳头,“我娘的心思我懂,只是他的身份,别人在乎不在乎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在乎!”
“小姐……”雪月有些担心,“别说谢大人愿不愿意,就是老爷,还有那谢夫人,他们当年都是极力反对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小姐您能得偿所愿吗?”
“雪月,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爹肯定不答应,若是我去求求舅舅……”
宋嫣面色难看,就算是很难,她也想试一试。
“小姐……”雪月这会儿也没了主心骨,若是,若是夫人还在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唐)王昌龄《西宫秋怨》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唐)杜甫《丽人行》一朵小桃花,请记住这个小美人……也是助攻哦!感谢在2021-02-1923:55:28~2021-02-2023:5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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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暴怒
于笙在马棚待了两日,就被月息带回去了,她紧赶慢赶让丫头们伺候于笙沐浴,又拣了时兴的新袍子给他换上。
于笙哭笑不得,“姑娘这是作甚,之前的衣衫还新得很,你这又大加操持,费这工夫何必呢……”
月息轻轻瞪他一眼,“公子这两日火气忒盛,底下的人都要怕死了,奴婢若是将您哪儿伺候得不好了,铁定是要挨一顿板子的!”
她说得分外夸张,于笙倒不往心里去,月息是谢府最得用的大丫鬟,形如大管事一般,哪里就轻易受责难,也就是月息闹他开心的玩笑话。
只是无论如何,一听到公子心情不爽快,于笙还是脸色变了变,“月息姑娘,公子他……”
月息替他解了头发,手指先顺了顺,“公子很好,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温公子来过之后他便不大窝在书房了,方才正好去了钱庄,兴许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于笙听罢也不减丝毫担忧,他时常蹙眉,额头上隐隐可见几条浅浅的细纹,月息简直想替他抹了去,“小公子,今日这些话本不该是奴婢说的,但是不吐不快,便委屈您听上一听,至于听罢您如何反应……奴婢也不强求。”
身后女子声音温柔,于笙却是指腹捻住,心尖飞来一抹白絮似的叫人格外难受。
“你说罢。”
月息看着铜镜里的稚嫩面孔,心下忽的涌起一股愧意,但是转瞬还是强压下,道:“我家公子自小过得不好……”
她微顿了顿又继续道,“这种不好,是剜心刮骨的伤害,虽其中不便细述,但是着实是将公子伤得险些丢了命。”
于笙听着就是呼吸一滞。
月息只当看不见他面上的心疼,也不夸大其实,“谢府是个牢笼,公子却连笼中宠都不如,幼时那几年便是如履薄冰,行将踏错便是无底深渊,奴婢进府的时候不短,是将公子的不易都看在眼里的……”
“为何会这样?他明明是谢府……”
“并不的,”月息打断于笙的疑惑,“公子几次死里逃生,躲过那些磋磨寡待,也幸是……幸是夫人尚在,只是待夫人仙逝,公子便独自应对这府里的魑魅魍魉……”
看于笙疑惑更甚,她难得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幸而,公子活下来了……”
“只是,人被磋磨成那样,没有疯魔已经是幸事,不,”她眸子赤红,“……最前的那几年,与疯了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料是已经有许多人与您说过了,公子不是好人。”月息替他梳好了发,又拣了谢残玉送的玉簪束住,“公子的确不是好人……”
“月息姑娘……”于笙没想到连她也这样说谢残玉,登时变了脸色,“他是好人,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月息失笑,“若是真的好,那您为何不肯当公子的夫郎?”
一听到“夫郎”二字,于笙面色大变,好半晌在月息的注视下才凝重着表情开口,“我哪里配得上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夹杂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月息拍拍他的背,“您这样想才是将公子的一颗心往地下踩,他这多年孑然一身,从未对哪个人这样牵肠挂肚,予取予求。”
“所以才是配不上!”于笙闭眼,一滴清泪砸在胸前。
月息大惊,“小公子!”
“无事。”于笙摇头,“我只是将一切想得明白而已,他那样好的人,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这样一个既无容色又无本事的庸人耽搁了他……月息姑娘,你不必劝我了,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想通才是正理,没得我耽误他虚度时光……”
“好一个虚度时光!”屋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谢残玉几步进来,直接站在于笙面前,“原以为这两日的冷待已然叫你想清楚,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令人失望!”
一句失望,于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灵,他坐在桌前,定定地看着谢残玉,即便早有准备,这会儿听到了这样的话还是难受得心都搅在一块儿。
他听过这世上最恶毒的咒骂,即便是王全生叫他去死时也没有这样的难受,但是谢残玉不过“失望”二字,却让他体味到了刮骨似的剧痛。
手心已经濡湿,不是汗,是血。
于笙却觉得不及心尖疼痛半分。
“公子,您……”月息刚要开口,岂料谢残玉对着她也是一双戾气的眸,“滚!”
月息心尖一跳,担心地看向于笙,但是却见于笙白着一张小脸冲她摇摇头,“月息姑娘,你先出去吧。”好歹容我留些脸面。
月息哪里不懂,她敛了袖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待月息一离开,屋里安静得瘆人,于笙坐在桌案前,浑身细细密密地泛起疼,他也不在意,咬着唇挺直着腰。
可是这一幕却叫谢残玉看得只觉讽刺,“这会儿与我端起矜傲的架子了?”
谢残玉是个决绝的人。
于笙在这会儿也见识到了,这人心疼起一个人来恨不得将自己的骨肉都剜出来给他,可若动了怒,弃了这情意,就如最冷漠的杀器一般,近一步都得要人的命,更别说一句话掺了万千利刃往他身上剐。
嘴里隐隐发苦,于笙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珠,逼着自己沉着开口,“……公子,我是懦夫,还上不得台面,于你而言是污点,所以早些疏离于你于我都好……”
分明是在嘴边滚了几遍的话,于笙却说得慢,谢残玉的神情肉眼可见暗沉,盯着于笙像是要撕下他一片皮肉来,“好……说得好……”
他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自己将于笙高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