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陶陶的称呼是西梁帝,与世人的称呼没什么区别,穆望秋骤然间心里的堵得慌,数十年过去,提起这个人她还会酸了眼眶。
“西梁帝,姓安,名虞,字谨之,她是你的姨母。” 穆望秋望着穆陶陶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她每个字都咬得很重,语气却又很轻,她的眼眶湿漉漉的,穆陶陶皱着眉,感觉自己像是听错了似的,“你说她是我的什么?”
穆望秋眨了一下眼,泪珠从脸颊滚落下来,重复道:“西梁帝,姓安,名虞,字谨之,她是你的姨母,我的长姐。”
“她留下我,只是因为我当时太小了,想找个可以托付的地方让我长大,霍砚徵总是觉得前朝的人存在就是会造反,可他不知道,你姨母之所以要将我安排在穆府,就是不想我被有心之人利用去造反,去生事,她只是想要我活着罢了。”
穆陶陶还沉浸在西梁帝是一个女人的消息里面,西梁帝不是她的舅舅,而是她的姨母。
“这怎么可能呢?”她喃喃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没有皇子,你的外祖母便把你姨母当做男儿养大。”穆望秋伸手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眼前清晰了许多,“至于我去穆府,还有禅位,包括你爹爹带兵投奔太/祖都是你姨母和你爹爹早就商量好的。”
听到这里,穆陶陶听得目瞪口呆,一个皇帝和自己将军商量好了,一个答应禅位一个反叛出去再打回来。
她不是在听话本子啊……
不止她不解,这事儿说给任何人听了都不会相信吧。
“这……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啊?”
穆望秋笑了笑,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自然是为了天下百姓,都说打江山难,其实守江山也难,皇位一人一人的传下来,自然也有人做得好,有人不好,当一个皇朝从内里腐朽了,从没有人能够从内里自救,你姨母接到手的就是一个满目疮痍的江山,她做了许多努力,耗尽心力也没能力挽狂澜。”
“她是在凛冬里做的这个决定,那天突然下了一场暴雪,冻死了无数难民,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听到消息后就彻底的倒了下去。”
“所以,她密诏了你爹爹入宫,让在当时的几支队伍中选一个,反叛过去,你爹爹选了太/祖。”
穆陶陶听着穆望秋的话,心口震惊得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穆望秋看着她的样子,苦涩道:“霍氏一族,其实太/祖最初就应该立霍砚徵为太子,他那薄情寡义心狠手辣的性子,最适合做一个孤家寡人,震慑朝臣,为民谋福祉,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是你姨母一生的心愿。”
话到此处,穆望秋看着穆陶陶的神色已不是刚才初见时那般的淡漠,喃喃道:“对不起啊,因为这些事情,让你一个人长大。”
第53章 心照不宣 我娶你……还成么?……
或许是因为安虞的这个事情对她的心里冲击很大, 穆望秋对她道歉时她竟没那么抵触了。
她虽然没有穆望秋的陪伴,但穆昇对她很好,侯府夫人虽然没有那么亲昵, 但也没有苛待她, 侯府没有了之后, 霍砚徵对她其实也很好,这么想起来,穆望秋比她更可怜,她从小到大只有父亲一人, 长大后又因为霍砚徵不得不离开侯府。
穆望秋也不是故意的不要她吧。
这么想了之后, 她缓缓的望向穆望秋, 抿了抿唇,“以后你怎么打算?”
她这一问,穆望秋顿了顿,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打算,其实主要是没有想好怎么安排穆陶陶。
但望着穆陶陶眼底星星点点的期盼, 她不想让穆陶陶失望, 想了片刻才柔柔开口:“我的打算, 要看你的想法,你愿意跟着我吗?我们在京城一起生活也可以,或者去其他地方也可以,道观里太枯燥了,你不会喜欢的。”
“我知道了。”穆陶陶说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穆望秋, 她能否离开王府,她不知道。
秋月和那些人能否平安,能否过上平静的生活, 是系在她身上的。
穆陶陶在魏府呆的时辰有些久,想着晚一些再回去的,但天色还未到黄昏,魏大夫人身边的人就来了魏若冰的院子。
“郡主,摄政王来接你了,在府前等您呢。”
老嬷嬷一脸的笑容,大抵是觉得霍砚徵对穆陶陶也太好了,还亲自来接。
穆陶陶却想到霍砚徵身上的伤,带着伤他也亲自来了,是怕她走了?
她没那么确定,但绝不是老嬷嬷心中所想的那般。
穆望秋听着老嬷嬷这话脸色沉了下去,有些担忧的望向穆陶陶,“现在要回去吗?”
“嗯,你最近都在七姑姑这里吗?”
穆望秋“嗯”了一声,穆陶陶道:“那我有空再过来。”
魏云曦送穆陶陶出的府,霍砚徵的步撵就在魏府门口停着,魏大夫人他们也在门口候着,穆陶陶出来辞别了魏大夫人她们,上了步撵。
霍砚徵半卧在软枕上,见穆陶陶上了步撵,他扣了扣窗,步撵被缓缓抬起。
穆陶陶看着他唤了一声,“皇叔。”
霍砚徵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看她,听见她喊之后才缓缓掀起眼帘,“我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没有,我准备一会儿快用晚膳了再回去。”
“见到穆望秋了?”
他的声音很冷,望着穆陶陶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心口忽然一紧,有些东西似乎从手中流失了一般,扯着伤口一点一点的疼了起来。
“见到了。”
她回答后便没有再说话,霍砚徵缓缓的攥紧了手,半晌没有说话,里面的气氛低沉。
穆陶陶动了动身子,正对向霍砚徵。
“皇叔不用来接我的,安排个人看着我就是了,其实不看也没关系,我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的。”
她这话,一字一句的正戳到他心尖上,穆陶陶和魏云曦出门时,同他说的是出去逛逛,他真是这么以为,却迟迟没有等到她回来,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等着等着忽然就心慌了起来,穆陶陶是去见穆望秋了,她们会相认吗?她会跟着穆望秋走吗?她还会回来吗?
一个接一个往外冒的念头像是春日雨后的笋,埋不住藏不住。
“我不是怕你走才来接你的。”他话落,穆陶陶点了点头,也没有争论,好像是认同,实则并不是,她只是懂得乖巧了。
其实这几天的相处他都知道,原来的她本就乖巧,那是单纯的乖巧,但这些日子她的乖巧,是她心里觉得,她应该这样。
说好的重新开始,又哪里会那么容易,一句话真就能做到心无芥蒂的重新开始。
“我们相认了。”穆陶陶主动说道。
霍砚徵沉默着,她接着又道:“她问我愿不愿意同她一起生活,我还没有答应她。”
她说完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定定的望着他,眼神中多了一丝他看不透的坚定,骤然间就让他心里乱了。
“皇叔,及笄那日我问你可不可以娶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可以。”
他脱口而出,穆陶陶被噎了一下,随后就柔柔的笑了,“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没有说完。”
“陶陶,我说可以。”
穆陶陶笑着垂了眸,“皇叔会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吗?”
霍砚徵哽在喉中,他从未逼她做过什么她不愿意的事情,又怎么会逼她?可现在她这么问,接下来她还会说什么,他都已经猜到。
他迟迟未答,穆陶陶双手交叉而握,霍砚徵盯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响起。
“皇叔会让我和穆望秋离开吗?”
她问完霍砚徵瞬间就变了脸,她知道他不会同意了,心中有些无奈,才又开了口:“若我留下,皇叔可以给我在京城选一个夫婿吗?”
霍砚徵的眼神像一把刀子,刷的射过来,她纹丝不动,装作未看透这眼神后面的意思,继续道:“我与皇叔之间其实不合适,一是皇叔大我太多岁了,二是我们的身份也不合适。”
“皇叔,你我的身份是我心中过不去的坎。”
她说得直白,过不去的坎,时间久了会过得去吗?霍砚徵没有问,穆陶陶也没有继续说。
但霍砚徵心口堵得慌,他比她大十五岁啊,他等她长大,长大后她介意他的年纪了。
原来是他介意穆望秋的身份,那是因为他对穆望秋没有任何感情,可关于穆陶陶是前朝郡主的身份,他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