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不幸，所以你就能，心安理得地，踩着别人往上走吗？”
这质问毫不留情面，让何瑞霖心中一紧。
他的呼吸粗重了不少。
又无助，又委屈，还有一股恨意。
他伸手抓住了戚默的衣领，一片褶皱。
“那我怎么办？！你已经看到了，我身上肯定不只是有个‘对赌协议’，背后可能还涉及其他交易，刚刚要不是你……我怎么着也得摔出个三长两短！这两天他们有了害人的心思，还拿我妈威胁我，我根本就不愿意参与其中，我不愿意做违法的事情！”
“利用你、利用舆论这些确实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方法，把蓝牧舟叫到院子里也是逼不得已，可这是我的错吗？”
何瑞霖的面容终于打破了一贯的温柔，浮现出一股悲切与怨憎。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被逼无奈，我有时候只能选择做坏事，这是我的错吗？！”
他说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无论如何，至少不是戚默或者蓝牧舟的错啊。
书中他们还不都是凄凉死去。
戚默看着少年露出了少有的脆弱，心中微叹。
她抬手，按在何瑞霖肩膀上。
一双沉寂的凤眸与他对视。
她道：“是你的错，但错的不只是你。”
短短几个字，掷地有声。
何瑞霖猛地瞪大双眼，眼中情绪翻涌。
似明了，似悔恨，又似遗憾。
像是被迎面一击重锤，他愣愣地盯了戚默良久，终于缓缓垂下头来。
他一向聪慧，又怎么可能会想不通呢。
“……我明白了。”
他跟戚默就像是两条交叉线，交叉点已经翻过篇去。
不会有再次相交的机会了。
戚默说得也没错。
他不幸，难道就能把不幸转嫁给别人么？
别人又何其无辜呢。
不管自己如何，都不能成为伤害其他人的借口。
戚默自身有实力还能够扭转事态，如果真的是个没有实力的傻小子……被全网咒骂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他说不好，但一定不会很好过。
何瑞霖是原主宁愿自己承受一切郁郁而终，也不愿伤害的人。
因为“戚默”真挚的感情，戚默从不曾对何瑞霖下过狠话。
这次已经是她下口最重的一次了。
再怎么样，何瑞霖也是书中男主，总不会……这般脆弱吧？
沉默许久。
十八九岁的少年……还是太小了些。
压在肩上的重担，确实沉重。
“你能明白就好。”戚默道，“限定团一年之内，我不会让我的团员受到伤害的，谁都一样。”
何瑞霖微微一怔，轻笑出声，略带苦涩。
这是在让他放心，说会保护他免遭毒害；也是在给他警告，让他别想着伤害蓝牧舟。
当然，这同时也表示——戚默有信心自己绝对是团中C位和队长。
自信、强大、又有适度的善。
真羡慕啊，能活成这个模样。
他是不是有一天……也能活成戚默这样呢？
戚默拿出手机，瞥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
决赛八点正式开始，还有四个小时。
虽然耽误了一会儿，可彩排两遍还是足够的。
她拍拍何瑞霖肩膀，“好了，你调整调整状态，今天就别跟队友分开了，一起行动问题不大。”
“……嗯。”何瑞霖点点头。
其实他早就平静下来了。
跟戚默相处在一起后，他很快就感到一阵安心。
真是残酷又讽刺。
“我们出去吧。”他道。
两个人一起出了化妆间，迎面就看见了在门口蹲着的蓝牧舟。
何瑞霖微微一怔，随后笑意盈盈地扭头。
“谢谢你。”
说话间，他已经上前一步，伸手圈住了戚默。
“我这是在帮你。”
他用极小的声音，在戚默耳旁说道。
是在帮他们，也是在成全自己。
手臂用力，第一次拥住一个人。
不过也只是一秒，他便后退一步，望着戚默笑了起来。
笑得酸酸涩涩。
一双眼睛却意外的坚定。
隐藏起了自己的恐惧、怨恨与思量，剩下柔和的笑意。
眼看着何瑞霖主动抱住戚默，有什么冲上了头脑。
“戚默你过来！”
蓝牧舟猛地拽住戚默，迈开长腿几步就进了换衣间。
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发泄，关门的时候却还是拉扯一下门把手。
木门轻轻地关上，他一个转身就按住戚默的肩膀。
语气迫切，微喘。
“你说，你是不是心软了？”
从戚默答应何瑞霖“聊一聊”开始，他就已经坠入冰窟。
就何瑞霖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再加上今天的遭遇，能不叫人心软？！
两个人在化妆间里足足待了半个小时！
在里面都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
为什么一出来何瑞霖已经一派平静？
还冲戚默笑，还抱了戚默！
蓝牧舟越想越觉得委屈，还憋屈，倒是火气降下来不少。
撇撇嘴，他躬下身，与戚默平视着。
双手抓着戚默肩膀，轻轻地晃。
他刻意压低嗓音，显得略低哑，“你说啊，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他还是那样蹙着眉头，语气不满，像是捉奸在床后的质问。
又……奇异地有点像小孩子耍赖。
刨根问底，不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绝不善罢甘休那种。
“我……”
戚默刚开了个口，蓝牧舟蓦的放开了肩膀上的手。
他道：“喜欢他有什么好？他对你，有我对你这么好吗？”
何瑞霖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
一天天的，把这小矮子迷得五迷三道！
明明他才是把戚默放在第一位，对戚默天下第一好的人啊！
“他是对我不太好，还在节目里利用我……”
戚默这次没再逗蓝牧舟，直接笑道：“所以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其实是从没喜欢过。
“……啊？”
蓝·打算好好掰扯·以理服人·决不罢休·牧舟，傻眼两秒。
像戚默否认“包/养黑料”时他立刻相信一样，一听戚默对这份“喜欢”的否认，他又瞬间相信了。
早就？
是多早以前？
莫非……这么多天来，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把何瑞霖当成了假想敌？？
回忆“刷刷”地翻过，蓝牧舟把眉头都拧成了高低眉。
最近一段时间，他其实有些隐约的猜测。
戚默是不是也在有意接近他？
可每次这么想，他都主动否定了。
因为他觉得，一个人的感情不可能那么快就淡下去。
现在亲口听见戚默承认不再喜欢何瑞霖，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散发着愉悦。
小矮子……一定是多少有点喜欢他！
他拼命压着像跳跳糖一样蹦跶在心头的喜悦，轻轻咳了两声。
不想笑，不想表现出高兴。
可这张嘴，它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蓝牧舟咬了咬下唇，使出最大的劲儿让自己把笑憋回去。
他板着脸，“咳咳咳”地哼了好几声。
斜着眼瞥着戚默，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模样，拍了拍戚默的头。
“嗯，算你现在有点脑子。”
他又是欢喜又是忧的，总算没有白花心思。
只要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就行。
早晚有一天要把戚默给攻略下来！
……而且要在戚默真的喜欢上他之前，把家里的事解决好。
祖父脾气不好，人又老古板。
要是他不先解决好，戚默恐怕要被指着鼻子骂。
“大魔王，舟哥，你们是不是在里面？”
姜宁在外面砰砰砰敲了三下门，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彩排就要统一做妆发去了。”
“知道了。”蓝牧舟扬声道了句，又扭头眯眼盯着戚默，“先说好，你可别再跟个笨蛋似的被人给骗了，我都替你这智商担心。”
“整天瞎操心。”
“我瞎操心？你也不看看你之前在网上被黑成什么样了，还好你迷途知返……”
……
搞出了“舞台事故”的工作人员已经被揪了出来，节目组表示，对于这种涉及了生命安全问题的工作人员，一定会严惩处理。
何瑞霖只笑着摇摇头，严惩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