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半晌,听着倒是很大度:“小姑娘能想通是好事,如是良缘,本王成全她。”
齐盛哦了一声。
二人沉默片刻,雅间内忽隐约传来孙至河惊慌失措的声音。
“容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请自重!”
秦宓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一黑,下一瞬,就见那嘴上说着成全的男人毫不迟疑地推开门进去。
浑身气势却在看清屋内情形时猛地停滞。
只见一女子满脸娇羞,娇声道:“至河哥哥,你做什么躲着我?”
孙至河神色惊恐,额头上顶着个红红的唇印,连连摆手:“容小姐,这、这不合适!”
他慌乱地跑过来,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王爷!王爷这……”
秦宓脸色微沉:“容妙儿,怎么是你。”
看见来人,容妙儿脑子里嗡地一声,慌了:“……王、王爷?!”
摄政王怎么会在这里?
秦宓意识到什么,声音裹挟着怒气:“容嫱在哪里。”
容妙儿没料到这一出,许是上次被抓去王府地牢留下了阴影,当场便哭了出来,哆嗦道:“我、我不知道,母亲只叫我过来这里,说至河哥哥在等我。”
孙至河道:“胡说,我分明约的是容嫱!”
他面色潮红,手脚发软,不多时便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在茶水里面放东西了!?”
“茶水?茶水也是母亲准备的呀。”容妙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边哭一边道,“我只是听母亲的话行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宓无瑕同她拉扯,语调有些乱了,转身便走:“调集人手,查容嫱的下落。”
齐盛脚步匆匆,后知后觉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这是娇娇今早给我的,说同容小姐有关,叫我别偷看。”
当时以为是两个小姑娘合伙逗他玩,便真的没看。
秦宓一把夺过,展开。
“齐将军,容夫人说孙公子在天香酒楼天字间等我,若有变故,还要劳烦将军出手相助。
——容嫱。”
齐盛看了,都忍不住叹一句心思缜密,想是料到容夫人可能不怀好意,因而留了后手。
秦宓来不及追究这纸条为何是送到齐盛手里。
弃了马车翻身上马,往另一条街的天香酒楼打马而去。
*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容嫱还是将人性看得太高了,心里骂了自己几句。
这是天香酒楼的雅间,门窗紧闭,一张四方桌子,两个男人两个女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酒杯倾倒,流了半桌,却无人在意,仍是说笑嬉闹,一派浑浊之气。
秋花坊的舞女露着一寸细腰,水蛇般缠在男人身上,巧笑嫣然。
“你们秋花坊本事见长啊,还真能把容小姐弄来?这大美人。”
舞女撒娇道:“爷,奴家就不美吗?”
“美!都美!”说着大掌在她臀上用力一拍,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个男人倒了杯酒,递给一言不发的容嫱:“容小姐,别端着了,容夫人可是发了话,说死活不管。”
“我就是强来,你也怨不得我不是,我掏了银子的!”
容嫱不动神色避开接触,温顺接过酒杯,低眉浅笑:“爷说的是。”
“识趣!”男人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这会儿却是满意地看着她将酒喝了,心情大好。
雅间内浮动着甜腻的香味,像是调情用的。
齐盛也不知什么时候看见纸条,又会否放在心上,一切都是未知数。
容嫱似有些醉酒,低头扶了扶额,一手摸过腰间荷包,悄悄取出银针。
男人眼神露骨,关心道:“容小姐这是……不胜酒力?”
“来来,我扶一把。”
说着伸出手,往她鼓鼓囊囊的胸前探去。
容嫱身子发软,顺势往他肩上靠去,手已绕到他背后,指间夹着淬过麻药的银针。
美色当前,男人正垂涎欲滴,见她配合,更是耐不住就要上手。
脖后却忽然一麻,像被小虫子叮了一口。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往脖子上拍了一掌,下一瞬却眼前猛地一黑,趴倒桌面昏迷过去。
容嫱面上惊愕:“爷!这是怎么了?”
对面正和舞女调情的男人转过头来,嘲笑道:“还没办事儿呢,怎么就醉了,没用。”
说着晃晃悠悠走过去,先是探了探鼻息,才在他人中上用力一掐:“老付,醒醒!醒醒。”
容嫱冷眼旁观,悄无声息夹起另一根银针,目光冷静,抬手正要落下——
那舞女竟忽然扑过来,一把将她推开,叫嚷道:“爷!她手里有针!”
“什么!?”男人迅速回身,一把制住容嫱。
银针落地,容嫱咬牙看向舞女,难以置信。
同是女子,为何她要帮衬男人?
那舞女还得意洋洋地邀功,声音甜腻:“爷~您可要好好奖赏奴家。”
“哼,做的不错。”
男人仗着身量差距,直接按倒容嫱,流里流气地拍了拍她的脸:“这脸真嫩,心怎么就这么毒呢?”
“就是。”舞女呸了声,附和道。
容嫱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引得男人更加恼火,将人死死摁了回去,粗声粗气道:“拿东西来。”
舞女噘嘴道:“哪有东西。”
男人狞笑一声:“你会不给自己备着?拿出来!”
舞女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手帕,里头是一些白色粉末。
“这可是好东西,保准叫容小姐快乐无边。”男人混进酒里,凑到她唇边,“张嘴。”
容嫱咬紧牙关,甚至在他尝试动手时狠狠咬了一口。
口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她笑了:“齐大将军知道我在这里。”
“那又怎么样。”男人被激怒了,大力扯落她的发髻,伸手去解腰带,“你难道是齐将军的女人?”
容嫱吐出嘴里的血,淡淡一笑:“我是摄政王的女人。”
“动我,想好了?”
“你当我是傻子么?摄政王……”
“嘭”一声,雅间的门被狠狠踹开。
齐盛还没动手,秦宓便已经破门而入,他从未见过王爷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
“我是摄政王的女人。”
一句话狠狠撞进秦宓心口,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去。
男人怒道:“什么人,敢闯……”
秦宓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毫无留情,直把人踢出几尺,撞倒桌椅,疼得半天缓不过来。
云岑也愣了。
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他再也没见过主子亲自出手,因而少有人知,王爷的身手虽不算顶尖,但也不差。
那舞女尖叫一声,缩进了角落。
容嫱躺在地上,长发铺散开来,显得整个人更为娇柔脆弱。
她喘了口气,耳边嗡嗡作响,白色粉末散落在她身上,还有一些落在脸上。
她眨了下干涩的眼睛,身子便一轻,被人打横抱起。
“王爷?”
“嗯。”秦宓声音发紧,手上却不敢太用力,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怕。”
容嫱转头靠进他怀里,闻到一股清浅的干净味道,与这雅间里浮浮沉沉的甜腻酒香和血腥味都不一样。
铺天盖地的安全感袭来,她忍不住呜咽了一声,眼泪便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眼泪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容嫱自己也分不清了。
方才一瞬间,她确实觉得自己会毁在这里,那种恐惧,比之上辈子惨死犹有过之。
秦宓收紧手臂,缓缓扫过屋内,声音如坠冰窟:“一个都不许放走,本王亲自处置。”
“是。”
太医诊完脉松了口气:“容小姐这是惊吓过度,好在并无大碍,老臣开几副药,调理调理。”
青伯送太医出去,秦宓看着床上坐着发呆的人儿,眼底藏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不舒服就睡一会儿。”
容嫱偏过头,摸索着抓住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寻找漂浮的横木。
秦宓顿了一下,没再拒绝,他低眸看着掌中那小而柔软的手,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将银针扎进成年男子的脖颈。
又是怎样的遭遇,才让她生出这样随身携带毒针的警惕心。
片刻,容嫱似是缓过来一些,收回手,脸色仍有些苍白:“多谢王爷出手相助,您是如何知道我在那里的?”
“你给齐盛的纸条。”
容嫱笑了笑:“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