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君不认识那人, 也没多注意。
“应该不是清河人吧。”
“听口音不像,倒是有几分金陵口音。”
苏老太君摇头, 笑着道。
“也不知道李郅这事会不会有旁的影响,从前不过都只是随便打打, 如今闹成这样。”
蒋月此举虽说不错, 然而将一个皇嗣送去衙门, 也的确是闹得有些大了。
更何况, 李郅向来就不被皇帝所喜爱。
“我家大姐儿回来了吗?”
“回来了,跟我一起回来的。只不过刚进门就被你家老爷喊去了, 估计正在挨骂呢。”
苏老太君点点头, 叹了口气。
她本来想拦着,然而这是在蒋府, 蒋江鹤也是在教导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也不好随意置喙。
“那丫头性子桀骜, 就算是她老子估计也争不过她去。”
蒋老太太没太担忧,蒋月那样的性子,从来都只有她欺负旁人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蒋江鹤还没来得及责骂, 蒋月便已经一番话将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李郅出手伤人在先,他们二人公然在长街上打架砸坏了不少摊贩的家当。父亲觉得我不应该将他们送去给衙门处置吗?还是说在父亲的眼中,亲戚关系倒是要比朝廷纲法来的重要?
咱们蒋府的百年清誉,莫非是靠父亲维系亲戚关系支撑住的吗?”
蒋江鹤一口气憋在心里,他阴沉着脸。
“那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该这般做事。这原都是男人们该管的,你很不应该在外抛头露面……”
“父亲可别忘了,祖母可是迟家女。”
迟家女当初可是上过战场的,蒋老太太的大姐更是当初平定西北的大将军。蒋月这句话是在提醒蒋江鹤,长辈之中便有那般英明伟大的女子,他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咱们是蒋府,这里是蒋家!同迟家有什么关系!”
蒋江鹤怒气冲冲的吼道,手中的棍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
蒋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若是父亲觉着我今日做的事不对,那罚女儿便是了。”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蒋江鹤抬起棍子,作势就要往蒋月身上打。
蒋月躲都没躲一下,
“住手,这是做什么!”
蒋老太太及时呵斥住了蒋江鹤,她没想到蒋江鹤居然糊涂到要打女儿的份上。
“母亲来了。”
蒋江鹤笑了笑,僵硬的放下手中的棍棒。
“她这事做的虽然有不妥,然却也没错处。你是害怕南安太妃怪罪?”
蒋老太太低声道,走上前将蒋月扶起来。
“南安太妃同我是多年的交情,她自家的孩子闹事了,若是还敢对咱们家的好孩子兴师问罪,我便是头一个不答应的。”
“母亲,这事实在不能说的这样轻易。”
蒋江鹤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那蒋大老爷倒是说说看,此事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蒋老太太皱眉,看向蒋江鹤。
蒋江鹤为难的瞥了一眼蒋月,朝廷上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叫这孩子知道。
“你只管说,月儿聪慧,没什么好忌讳的。”
蒋江鹤无法,只能开口道。
“近段世间来,漠北那边很是不太平。陛下对于王爷也十分不满,说他已经老了,昏庸无能,没法子守住边疆安宁了。
如今李郅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加上这孩子年岁已大,若是陛下一个动怒,将他送回漠北,代父守城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王爷,南安太妃,他们一家子可是都要将这笔账算在月儿头上的。”
蒋月未曾想到这一点,听到此话,心中竟有一丝后悔。
“李郅才多大,去驻守边疆?”
蒋老太太却皱眉,认为此事不太可能。
“他这孩子顽劣,在清河县内又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诨名。更何况,母亲你可知道他这次打伤的是何人?”
蒋江鹤压低声音,“那人可是盛家的庶子,这位庶子虽说从前不太受盛家待见。然而却冒死救了太后一命,自己身负重伤掉落河中,不见了踪迹。
如今再出现时,便是在清河,还被李郅给打了。”
蒋江鹤没把话说满,可蒋老太太却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李郅打了盛家庶子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然而却被蒋月直接送去了衙门,这下可是闹得世人皆知了。
李郅这样嚣张,皇帝又是个心眼极小的,很难说不会责难于他。
“祖母,莫非我这件事真的做错了。”
蒋月紧张的拉着祖母的手,低声道。
若是李郅真的因为此事再次被赶往漠北,那她算不算是害了李郅的一生?
“此事同你有什么关系,一则你不知道如今漠北的形式,二则你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放心吧,如今还并未说真的要赶李郅回漠北呢,别慌。”
蒋老太太低声安慰道,摸了摸蒋月的脑袋。
“虽说还没有定下,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否则我今日又怎会这般动怒。”
蒋江鹤却冷言冷语的说道,一番话说得蒋月心中越发难受起来。
“若是那盛家庶子不追究呢?”
蒋老太太又问道。
“那小子都敢跟李郅硬碰硬的打架,岂能是个好惹的主?”
蒋江鹤摇头,他在衙门见过那盛家庶子,一双眼睛阴鸷的吓人。
“罢了,若真的覆水难收,老婆子我自然会去给南安太妃认错。”
蒋老太太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也没有本事再让皇帝改主意,她的脸面早就在当初救蒋离的时候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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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郅被关了许久,南安太妃找了许多门路,都见不着自己的孙儿。
她自知清河的人自然是不敢得罪自己的,他们这次之所以这样硬气,大抵也是上头的主意。
“太妃娘娘,您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都已经跑了这么些天了,一个安稳觉都未曾睡过呢。”
“还睡什么觉,我这孙子好不容易在清河享了十年的福,如今便又要送去那炼狱般的去处了。”
南安太妃伸手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另外一只手则无力的拍打着桌面。
“太妃娘娘,蒋府老太太求见。”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南安太妃气的径直站起来,哑着嗓子道。
“她还敢来,若不是她孙女做的好事,我孙子岂能受这样的罪。还不快大棒子将她打出去。”
“太妃娘娘,说不定蒋府老太太有法子呢。您这样把人不管不顾的打出去,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丫鬟知道南安太妃正在气头上,却也明白不能对蒋府老太太不尊重,连忙轻声细语的劝慰着。
“好啊,我倒是想看看她来是做什么的。将人叫进来。”
蒋老太太原本以为今日来是瞧不见人的,却没料到丫鬟居然传话让她进去了。她便扬起笑脸往里走,刚走进门,脚边便摔了一杯热滚滚的茶。
她反而扬起了笑脸,低声道。
“你不开心便拿我撒气,莫非我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为什么拿你撒气,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南安太妃怒声道,看见蒋老太太还在笑,越发怒火中烧。
“我又有什么错处,我家那大姐儿又能有什么错处?你家的小孙儿自己在外头不收敛,非要拉着人打架。
从前打的人呢,都是得罪得起的。可偏生这一次打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你不去骂自己的孙子,反而骂起我来了?”
蒋老太太笑吟吟的坐下,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你今日来便是说风凉话的?”
“自然不是,我念在咱们也认识了大半辈子。心中只道你是个糊涂人,不会生你的气。”
蒋老太太摇头,看向一脸怒气的南安太妃。
“你倒是有趣,倘若不是你家的孙女非要小题大做,此事岂会闹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也不去问问你家孙女,我孙儿为何要突然跟旁人打架。”
南安太妃一脸的怨念,此刻在她心中,蒋月就同那祸水红颜没两样。
“不过就是因为那小子撞了月儿一下,便生出这许多的事端来。”
蒋老太太早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说起来也就是小孩子们情窦初开的事。”
“我看是你的大姐儿狐媚挑唆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