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两三碗汤药的灌着,一张脸都灌苦了。
“青翁马上要来教学,老爷说了要腾出地方盖上好的学堂。只不过如今府中只剩下这么一块田地,地方怕是不够大。”
青翁授学,定然是要放在蒋府府邸之中的。又不能距离后宅太远,否则蒋月日后上学太累。
选来选去,唯一能用的便只有仁清堂后面那一小块空闲地方了。
“那便修在那里,奴婢瞧着也不算太小,足足三亩,尽够了。不过是读书写字的地方罢了,咱们府上的哥儿姐儿也不多。”
秋分低声说道,她不是很明白太太为何如此忧心。
柳氏看了秋分一眼,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比不过立春聪明会办事,罢了。
“青翁过来授学,自然不会只有咱们府上这么几个孩子。南安太妃的孙儿要过来,赵家同我们家素来交好,他们家的哥儿恐怕也是要来的。
咱们蒋府这样的门户,自然不能显得过分小气。更何况,青翁是什么身份?岂是能够敷衍了事的。”
柳氏说完,越发觉得头疼。
她转身喝了口药,慢慢的品着嘴里的苦味,轻声道。
“只怕是要拆园子,挪地皮才行了。”
忙了一天的蒋江鹤回到院中,破天荒的过来同柳氏一同用膳。
蒋月面对着严厉的父亲,眼中的神采都暗了不少,用膳时也不敢说话,乖巧至极。
柳氏便见缝插针的将想要拆园子做学堂的事情同蒋江鹤说了。
“你要拆园子?拆哪里的园子。”
“妾身想着,咱们府中西边的闲鹤堂不是空着吗?那边有一块上好的稻田,若是拆了园子用来做学堂,又安静又雅致,岂不是极好?”
柳氏笑吟吟的解释着,没料到蒋江鹤却皱了眉。
“那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咱们府上就没有旁的空地了吗?”
柳氏为难的放下筷子,若说是空闲的院子倒是很多。然而大多都在内宅,女眷众多,颇有不便。
选闲鹤堂也是因为那园子偏僻,位于内宅的角落,女眷轻易是不会过去的。若是不能用,那便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柳氏叹了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方才说出口。
“那便只有清竹居了。”
第23章 赌徒的好差事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就算是蒋月也放下了自己偷偷翘起来的小脚,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
蒋江鹤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
“没有别的地方了吗?”
“老爷,学堂最适合的地方便只有这两处。更何况,清竹居一直空着……”
死过人的院子,总归是晦气的。
若是一直空闲着,久而久之,便要成无人敢去的鬼屋了。
“你定吧。”
蒋江鹤搁下碗筷,随即站起身。他宽大的衣袍之下,一双手紧紧的握住。
蒋月吓得差点丢了手中的碗,她紧张的看着突然站起来的父亲。
“我去书房了。”
“老爷……”
柳氏没来得及阻拦,蒋江鹤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
蒋月见父亲走了,脸色还这般的阴沉,她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奶声奶气的说道。
“父亲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月儿乖。”
柳氏伸手摸了摸蒋月的小脑袋,温柔的给蒋月夹了一筷子青菜。
“你好好用膳,吃过之后要去王家玩呢。”
“好。”
今日是蒋月难得的放松时间,一想起能去王家玩,顿时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她开开心心的重新端起饭碗吃了起来,没有将适才父母的不快放在心里。
柳氏则郁郁寡欢,一时间心中越发堵塞。等蒋月走后,她又喝了碗药,脑袋昏昏沉沉。
“太太,不然您先歇着吧。下午的账本,明日再瞧。”
秋分在一旁看着担心,她也是没有想到柳氏的身子居然会虚弱成这般地步。然她是个不会看账本的,没办法给柳氏分忧。
“下午的明日看,那明日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柳氏强撑着身子,让秋分用热帕子帮她擦了脸,便又坐在了案前。
从前后宅众人皆是老太太手底下的,每人每日分工明确,各自安排统筹。每个月的月初三日方才一一回禀给老太太,故而老太太管的轻松。
然而如今柳氏接手,她并不放心从前老太太手底下的那些人,自然事事都想着亲力亲为。如今手上多了一个拆园子做学堂的差事,她翻着名册,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管。
“太太可是在忧心找谁来管学堂的差事?”
秋分笑着问道,伸手将柳氏手边的凉茶换上一杯新泡的普洱。
“嗯。”
柳氏颔首,她不是不想用蒋老太太底下的人。然府中的这些老奴仆们,一个个都是成了人精的。
面对老太太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恭恭顺顺,一旦到了她面前,便倚老卖老的狂起来了。所以柳氏心中早就已经暗自决定,这次学堂的差事绝不会用从前老太太手下的那些管事们。
“奴婢心中倒是有个人选。”
秋分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的开口。
柳氏瞥了一眼秋分,“你娘老子那样的,也就不必说出口了。”
谁会让赌徒来管正经差事,柳氏也不是个傻的。
“太太,我娘老子是什么东西我难道不知?就凭他们哪里配在您跟前亮眼。”
秋分笑眯眯的摇头,便是她自己也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的爹妈。
“哦?那你要举荐谁?”
柳氏倒是好奇起来。
“咱们老爷从前有个门生,也姓蒋的。从前科举落第便在咱们府中领了个清闲差事,原是在东院管草木。也算是咱们府中的自己人了,如今不过三十。”
秋分低声说完,将柳氏手中的名册翻了一眼,指了指。
“蒋芸。”
柳氏微微蹙眉想了一瞬,倒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是个很会讨好卖乖,办事伶俐的。
“他能做好吗?”
“好歹他也是个读书人,学堂差事莫非还有比他更合适的?最要紧的是,这位芸哥儿不是老太太手下的人。
之所以一直不受重用,就是因为他曾经跟老太太身边王嬷嬷的儿子有过争执。若是能用起来,便是太太您自己的人了。”
秋分推荐的极为卖力,说的柳氏心中有些动摇了。
“既这样,过两日把人叫过来我过过眼。看了真人再说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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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蒋芸同蒋府也算是亲戚,虽然关系已经拐了好几辈,却还是仗着这个姓氏在清河混的不错。
不过近段时间却过得颇为困顿,他爱上了牌九,每次输起来便忘了形。不过两三个月,从前攒的那些家底竟都败空了。
一时间他是走投无路,债主上门差点被打的半死。
而就在此时正巧遇见了跟他同样境遇的何家两口子,听他们说,他们俩的女儿如今正在蒋府正房太太身边做大丫鬟。
几人商量着,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这一日蒋芸特意穿上了借钱做的干净利落的衣裳,就连平日里穿的靴子都特意仔仔细细的浆洗干净。
行至内院,秋分站在门口等着。
她朝蒋芸招了招手,见人走过来,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阵低骂。
“不要做出一副獐头鼠目的样子,内宅里头收好你这双赃眼睛。待会见了太太,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如今这事还没定呢,别把到嘴的鸭子给放了。”
“好姐姐,我哪里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人。”
蒋芸赔笑着说道,对秋分客客气气的。
“我呸,打量打量你的模样,谁是你姐姐。跟我来。”
秋分啐了蒋芸一口,快步带着人进屋。
柳氏坐在榻上喝药,听见人进来,抬眼望过去。
瞧上去还算是标志齐整,也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小侄见过太太。”
蒋芸装出一副人模狗样的姿态。
“你就是蒋芸?”
柳氏打量着蒋芸,用帕子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渍。
“回禀太太,正是小侄。”
“你可知道今日叫你来是做什么的。”
柳氏柔和的问道,没摆出什么架子。
“青翁老学士马上就要来蒋府授学,太太为了学堂的差事忧心。小侄不才,正巧读过几年圣贤书,这几日在东院那些采买的活计也是做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