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跟着的属下还拿着不少其他的战利品,甚至还扛着一头脖颈已经中了箭的幼鹿。
昨日因为新帝遇刺,本来说好的狩猎大比也就不了了之,今日则是照常举行,
他就不信了,他今日这战绩还拿不到头彩。
狩猎大比的主台修在帐篷群的中央位置,负责此事的官员已经守在此处,开始统计猎物的数量,最后比出前三甲,呈给皇帝过目,最后论绩行赏,据闻头彩是一柄烽火连城弓,是一柄传世神弓,由古黑金制成,是开国大将段随风的心爱之物,他去世后,此弓就一直保留在国库里,再未出世。
君鸣拖着累累战利品行到主台,看着大大小小的官员正在清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辛苦打下的猎物放到一旁,趾高气扬道:“还不快来给我记下?”
其余的官员皆站得很远,又垂着腰忙着记录,只有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离得君鸣近些,于是被君鸣二话不说地拉过来,颐指气使:“还不先把我的记下来,数清楚点,数少了一只本少定拿你是问。”
中年男子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堆小山般的猎物:“君少爷,您先让臣把这里记完可好?臣刚录了一半,不好中途打断的。”
君鸣斜睨了他一眼:“这么多人的猎物为何放在一处,还偏生只派你一人来清点,就不怕弄混了?真是糊涂。”
中年男子拿出方帕,将多余的汗水拭去后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一堆,是叶将军一人狩得的。”
“…………”君鸣愣住,不可置信地又上下扫视了一遍那堆积如山的猎物,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是人吗?这不可能。”
山羊胡子耐心地解释道:“的的确确是的,今日不出意外,这头彩应该是叶将军的了。”
君鸣不甘心地捏住拳头,懊恼地拔腿就走。
凭什么?自己堂堂武状元,闯过御前三十轮比试,斗败三百人,本是天之骄子,却一次又一次地被这个女人比到尘埃里。
他不服,叶寒枝怎么配?!那么多猎物,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能猎到,她一定做了弊!就凭这张徇私舞弊的人也能拿到烽火连城弓吗?真是玷污了那把弓。
君鸣怒不可遏,冲到了营地之前,看着陆续携猎物归来的贵族子弟,其中有不少是他相熟的玩伴,他转了转眼珠,冲到他们的身边,窃窃私语起来。
夜幕初垂,暮色苍茫,主台的擂鼓声起,响彻云霄。
江尘在群臣的簇拥下款款而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双眸在看到叶寒枝的瞬间亮起来,然后又掩饰般的移开。
今天都没有见到枝枝,也闻不到她身上的气息,真是太让他难受了,一整日里都萎靡不振,闷闷不乐。
叶寒枝一袭红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作为大夏唯一的女将,让她身上蒙了层传奇的色彩,不少世家子弟偷偷打量着她,不时低语。江尘注意到后,抿了抿唇,一股涩然萦绕在心头,让他有些烦躁不爽。
“表妹,你今日可太威风了,一定能拔得头筹。”一个月白衫子推开熙攘的人群,挤到她的身边,还不忘吹马屁。
叶寒枝正在擦她的弓,顺口应道“今日的确玩得挺过瘾的。”
卫璃瘪了瘪嘴:“知道你厉害啦,等会儿把那宝弓给表哥摸摸,好不好?”
叶寒枝奇道:“你又不会武,对那弓如此稀罕干嘛?”
“盛名之下无虚士。就算我不会射箭,也想见识见识。”卫璃笑眯眯地说。
此时擂鼓声停,主持的官员清了清喉咙,宣布道;“猎物最多并且获得头彩的是——屯骑校尉君鸣。”
第14章 争执 不过一把弓,换得我满身轻松。……
“这怎么可能?”卫璃瞪大了眼睛,他可是亲眼见过表妹的那一大堆猎物,还围着转了两圈,积聚得跟一座小山似的。
卫璃气鼓鼓地拂开人群,往后台冲去,平日里表妹对他那么蛮横他都不敢顶半句嘴,让她受到半分委屈,虽然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打不过她,可如今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叶寒枝神色淡然地听着自己的名字位列第二,表情变化也不大,只继续垂下头擦拭着自己的铁弓,只是视线却忽然出现了一双褐色的鹿羔皮靴,靴尖大摇大摆地坠了颗夜明珠,昭示着主人尊贵的地位。
“自古宝剑筹知己,红粉配佳人。叶将军这弓,的确不是凡物啊,”君鸣熟悉的声音带了几分挑衅,在叶寒枝的耳畔响起:“不过,比起这烽火连城弓,可能还是有所不及。”
叶寒枝皱起眉头,她不明白自己从未招惹过君鸣,君鸣却处处想给她难堪。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坐在了他最想做的位置上。
“可是依叶某拙见,良弓好剑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交战的时候还是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叶寒枝不卑不亢地将背起弓,直直地略过君鸣:“借过。”
“你——”君鸣脸颊烧得通红,他最恨的便是叶寒枝这份云淡风轻的孤傲样子,装给谁看?一个女人不承祖训,不守妇德,尽在外抛头露脸,也配号令三军?
他下意识地推掌去抓叶寒枝的肩膀,掌风强劲,叶寒枝猛地回头,目光如炬,不退不避,直直地接下了君鸣那一掌,两人对视的瞬间,君鸣的眼中划过一丝惊骇。
他退了三步。
而叶寒枝却像是不惧风雪客的青松,傲然立在原地。
“连偷袭都使出来了,君校尉还真是个英雄。”刚回来的卫璃冷笑着护在叶寒枝的面前,真要打斗起来,面前的君鸣或许只是勾勾手指头就能让他倒下,可卫璃却一定要挡在叶寒枝的身前,因为他是叶寒枝的哥哥,卫家的男人。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看,卫璃和君鸣都是大男儿主义之人,在外很好面子,不肯服软。然而君鸣是不愿女人也能有军勋荣功,跟男人平起平坐,甚至风头还超越了他;卫璃却是希望自己能顶天立地,将女人护在他的身后,不经受一点风吹雨打。
“君某只是想找叶将军切磋一下,并无他意。”君鸣促狭一笑,讪讪地收回了手。
卫璃却是沉了脸色,冷声道:“我卫家的女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辱的。”叶寒枝极少看见卫璃这般正经的样子,她心里一暖,眼看动静闹得越来越大,许多人探头探脑地望过来,她扯了扯卫璃的衣角:“表哥,算了罢。”
卫璃却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君少爷,你可别急着走,你不觉这头彩拿着并不心安?”
“左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君鸣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饶是你为左相,没有证据,空口白话就想污蔑我?”
眼看两人形势愈演愈烈,剑拔弩张起来,甚至已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慢慢聚拢过来。
江城一直心猿意马地站在远处,一看到那抹心心念念的红衫挤在人群里,只隐隐绰绰地露出一角来,像一簇火焰盛放在他的眼眸之中,他愈加心不在焉地敷衍起四周的官员来。
“这君鸣不过六品屯骑校尉,怎敢跟左相大人呛声?”有人忍不住问道。
“你是有所不知他的背景,他的生母是长公主江都公主,是先帝的同胞姊妹,位极至尊,而君氏同样是大夏的老牌世家,代代承袭爵位,出过五位帝后。上至三公,下至士大夫,都有君氏的姻亲。之前一直耳闻他性情蛮横跋扈,今日倒是得见了。”旁边有一个苍髯如戟的中年男子好心给他解释。
最开始提问的人恍然大悟:“这样高的身世,倒也难怪骄横,长公主一定很宠溺他吧。”
“非也。长公主育有二子,君鸣是次子,资质远不及嫡长子君枫的文韬武略,风流蕴藉。他在族中处处不如自家大哥,收到的宠爱关注自然也不如。然而变故就处在了五年前,他们兄弟二人外出游玩……”中年男子因为年岁大了,对早些年都城的发生的事情知晓得也多:“突遇地动,君大公子竟然掉落进了悬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惜了,那么年轻,他若不死,说不定今日的左相便是君枫。”
“这么一位才藻艳逸的人就这么没了?那君鸣就成了君氏的独苗苗了?”
“所以他如今这般骄纵跋扈,毕竟是独子,谁也不敢轻易惹得。”中年男子低笑一声:“不过他对上了卫家人,可不见得能讨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