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道绿色影子迅如雷电,县主只觉得眼前缭乱一闪,下一刻就听见某个随从的惨叫。
“哇啊!”
那随从捂着手臂,满脸惶恐,惊呼道:“蛇!蛇!!”
几人这才看清,不知何时起飞跃过来三条绿色的蛇,看品种不知是剧毒的竹叶青还是什么。那被咬的随从脸上愈发没有血色,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惶恐的朝后退,被蛇咬的地方疼得死去活来的。
尚光宗是读书人,胆子小,一看见蛇,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
“你、你……”
尚光宗用看妖怪的骇然目光看柳惠笺,这好好的巷子里忽然出来三条蛇,还是冲着他们来的,怎么想都不像是巧合。而柳惠笺唇角那一抹冰冷的似笑非笑,似乎印证了尚光宗的猜测。
尚光宗所有的怒火都如被一盆冰水浇个透心凉,恐惧从心底窜升上来,冻结他血液,令他浑身汗毛都竖起。
他吓得亡魂皆冒,终于撑不住落荒而逃,跌跌撞撞跑向自己的马车,几乎是连滚带爬进去的。
而尚光宗的车夫约摸也被吓傻了,把马车赶得七扭八歪的,终于狼狈的逃窜出院子。几个随从在后头狂奔,一行人全被吓破胆,不一会儿就溜得再也看不见踪影。
兰慈县主惊呆了,事情转折太急,她怔怔须臾,唇边失语。片刻后猛地她找回一些神识,看向地面,却见那三条绿色的蛇不见了。
兰慈县主还收不去眼角的迷蒙怔怔,她下意识抬头问:“惠笺,那是……”
“在下在去浔阳之前,学了些杂耍的戏法。”柳惠笺笑吟吟看入县主的眼睛,“唔……就是驯蛇,街头卖艺人很多都会的那种。”
“这……”兰慈县主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和柳惠笺认识十多年,她知道这人身上总有种若有似无的神秘气质,但……她倒不是觉得驯蛇多不可思议,确实很多街头艺人都会驯蛇,但这样的技艺出现在柳惠笺身上,就实在是有些……她无法形容这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婢女这会儿已爬起来,问道:“县主,您没事吧?”
兰慈县主被婢女这么一喊,彻底回过神。全身的知觉也同时都回来了,见柳惠笺还搂着她的腰,自己完全被他抱在怀里,霎时各种不自在的感觉从身体各处产生,县主不由脸上发烫,皱眉推了推柳惠笺,挣扎道:“多谢,你……松开我吧。”
柳惠笺低低笑一声,很是听话的样子,从善如流松开兰慈县主。
兰慈县主朝后退了一步,她的婢女过来搀住她。
“在下送您上马车。”柳惠笺说着,眼角一挑语意深长些,“这次您可不能再拒绝在下了。”
兰慈县主迟疑一瞬,终是妥协了。她心中还有些难以平静,刚才经历的种种教她有些恍惚。她在婢女的搀扶下向巷子口自己的马车走去,她忽的意识到什么,体恤的问婢女:“你刚才没事吧?”
婢女笑了笑:“没事的,奴婢就是被打了一拳而已,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是我连累你了。”县主不免有些自责。
这些年她因为自身遭遇和经历,强迫着自己从娇柔天真的少女,成长为凌厉硬气的兰慈县主。但骨子里的那份柔软一直还在,被她强迫着压制住了,尤其在外人面前她说什么也要呈现出不好惹的姿态。只有和自己人私下里相处时,才会露出那种娇柔,却又已是被风霜拍打成黯淡色的娇柔。
尚光宗早已走没了影,可此时此刻,巷子对面亦停着一辆马车。
那是尚光宗的夫人陈氏的马车。
陈氏今日出门本是去接从官署回来的尚光宗,结果,就在这里,陈氏看了自己相公一出好戏。
陈氏看见自己相公把车停在此处,跑进去蹲点,就为了见兰慈县主一面。后面的冲突陈氏也都躲在马车里看全了。
她被尚光宗气得差点晕过去。
齐长缨、齐长缨,尚光宗这多情种怎么就是忘不掉齐长缨!自己对他那么好,给他生了三个儿子,父亲陈尚书还一直在提携尚光宗。
可尚光宗一点不念她的好,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都怪齐长缨那个狐狸精!是她不安分,还想着勾引尚光宗!
陈氏从车窗里望着柳惠笺送兰慈县主上马车的画面,气得连连发出磨牙的声音。那个公子那么美,如流风回雪,一举一动还那么温柔体贴……这样绝色的人物为何也围着齐长缨转?
凭什么齐长缨一边勾着自己相公魂不守舍,一边还有美艳逼人的公子挺身护花?
陈氏越想越恨,蓦地,又想起她那可怜的弟弟。她的弟弟陈郎中,就因为不小心驱车撞到浔阳王的马车,就被浔阳王拿剑伤了耳朵,还被丢去督察院挨了六十鞭子。可怜的弟弟官职被停了,躺在家里遍体鳞伤的呻.吟。
这浔阳王一家凭什么这么欺负他们陈家?难道仗着有周国长宁帝撑腰,还能为所欲为了不成?
陈氏心中蓦地生出一道狠毒念头。她还不信浔阳王一家能让齐长缨一辈子不嫁人,她回家就去找爹商量,让齐长缨嫁出去!
今上不是说想给齐长缨指婚一户好人家吗?好、好!她这就给齐长缨找个好人家,让这贱人嫁出去,教这贱人再也不能勾着尚光宗的魂儿!
另一头,尚光宗已经坐车走远。
他在马车里惊魂甫定,瑟瑟发抖,直到过了好久好久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那个柳惠笺……尚光宗想着就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总觉得那张脸在哪里见过,却就是想不起来呢?
***
许愿和齐誉韬回到别馆的时候,兰慈县主也正好回来,两边是同一时间,直接在别馆门口相遇了。
许愿和齐誉韬因为同贤王和玉衡长公主两位故人喝酒聊天,心情都不错。许愿脸上洋溢着多姿多彩的笑容,齐誉韬看起来也不那么沉冷,浑身散发出一点早春朝阳似的温度。
特别是,玉衡长公主和贤王答应,在齐誉韬调查得阴阳圣宗的资料基础上帮着再找找线索,许愿怀揣希望,便显得更加雀跃期待。
兰慈县主见弟弟和弟妹心情很好,她为之欣慰。她想,他们心情那么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破坏他们的心情,是以县主也挂起笑容,同自己的弟弟弟妹一起走进别馆。
然而纵使县主努力笑得轻松,却敌不过齐誉韬的感知力。多年姐弟,齐誉韬太了解兰慈县主了。姐姐因为年长,又因铭记母亲逝世前对她的嘱托,这些年里她将一切困难酸楚独自吞咽。哪怕浔阳王府早已在齐誉韬击溃西蜀国侵略者后便硬气起来,可姐姐已然习惯独自承受一切,习惯是没那么容易改的。
此刻,齐誉韬看出,姐姐这趟出门可能遇到不好的事了。
齐誉韬没有询问兰慈县主,而是去询问县主的婢女。
县主的婢女在齐誉韬那股冷冽气场的压迫下,招得干干净净。
得知事情经过,齐誉韬默然,玄色衣袍裹着精壮身躯,如削崖般,寒意与怒火从他身上扩散出来,像是无形的刀锋在屋中刮过。
婢女不禁跪在地上。齐誉韬气场全开时,多得是人招架不住。婢女作为浔阳王府的老人还好一些,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良久的尸山血海般的寂静过去,齐誉韬胸膛起伏几下,他挥退婢女。
随后他来到桌案前,铺纸研墨,沉默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句话。
写罢,齐誉韬沉然唤道:“司鹄。”
“爷,属下在呢。”司鹄从房门外走进来,到桌案前冲着齐誉韬一抱拳,“您有什么吩咐。”
齐誉韬将写好的纸一丝不苟的折叠起来,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信笺,将纸张封入信笺中,递给司鹄。
“给柳惠笺。”
第55章 齐誉韬抄起酒杯砸过去+……
三日后的傍晚, 天英帝在焦阑殿大宴贤王与玉衡长公主。后宫娘娘、皇亲国戚、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尽数出席。
因是正规场合,许愿又换上了从一品藩王妃的礼服。颜色是蔷薇紫色,不是那么好驾驭, 也只有许愿这样皮肤白的女子能撑得住这颜色。
王府一家三人整备妥当,一起乘车至皇宫后门。
谁想许愿一下车, 居然看到柳惠笺了。她狐疑打量柳惠笺几眼,柳惠笺还是老样子, 拿着他那柄素面团扇, 将脸都遮起来, 只露出一双风流婉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