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噢,你是不是知道宁王的往事?”
到了嘴边的辩白,在看到被他折好的舆图时立刻变成了转移注意力的幌子。
“不知道。”宋湘木声道。
“我不信,你肯定知道!”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听到她这样说,陆瞻反倒笃定起来。
宋湘瞥他:“这话从何说起?”
“直觉。”他回想起她提到宁王时的神态。
宋湘别开脸,不想搭理。
陆瞻放正经:“你要是知道,何妨告诉我?皇上因为宁王犯事,直到如今也不肯立储,我分析分析怎么回事。”
总之,好不容易能坐一会儿,能多说一些就多说一些吧。
宋湘想了下,把竹签放下:“你知道多少?”
……
晋王妃出了寺院,辇上她就问英娘:“那舆图动了么?”
“动了,”英娘道,“跟先前属下放进枕下时折痕完全不同了,宋姑娘应该是已经看过了。”
晋王妃沉吟片刻:“那舆图明明不该出现在禅房里,她却偏偏淡然如素,分毫破绽没露出来。这丫头的确十分细心,而且很知分寸。这可真让人不敢相信会是个出身一般家庭的孩子。”
“是啊,一般家庭出身的姑娘,看到之后就算不说,没有宋姑娘这样从容自如。”
晋王妃点头,吩咐道:“打今儿起,派人在潜伏在宋家周围,再观察观察宋家吧。凡她所言所行,但凡能掌握到的,都记下来报我。”
英娘凝目:“王妃可是准备信任宋姑娘了?”
晋王妃深吸气:“从她过往的作为来看,这姑娘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但终究瞻儿这事含糊不得,只见得她一面,我仍然不算很有把握。我还得了解了解。”
英娘点头:“属下去安排。”
“也不必靠太近,不要打扰人家的生活,以免产生误会,反而麻烦。”
英娘称是,想了下又道:“王妃对宋姑娘,真是足够尊重。”
“她是世子唯一看中的人,既然她各方面条件不错,那我必须得思虑周全一些,至少不能给他添乱子。”
晋王妃说到这儿吁气:“本来之前我还觉得可以慢慢来,但现在骆容的坟被盯上了,那么不管是敌人干的还是皇上干的,我心里都踏实不起来了。
“倘若这姑娘确实靠谱,那么他们尽快成亲,也是好事。”
英娘微凝神:“属下却有些担心,宋姑娘志不在世子。”
晋王妃望向她:“倘若如此,那他也忒差劲了!”
英娘抿唇。
晋王妃默了会儿,又道:“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吧。”
……
宋湘没有想到,作为亲侄子的陆瞻对宁王这个亲叔叔的认知,居然跟路边妇人对宁王的认知差不多!
除了大概知道他是备受帝后宠爱的幺子,后来又犯事成为了皇帝心中最为痛心疾首的逆子,以及没有落得个好下场外,其余一概不知!
“我真纳闷,你在皇室生长了二十三年,到底干了些啥?”自家圈子里的传闻他都不清楚,难道一天到晚就尽琢磨着怎么气死老婆吗?
陆瞻理亏,嗫嚅道:“我一个大男人,没事也不会跟女人扎堆唠家常。”
“是啊,跟女人唠家常多跌你皇孙大人的脸面!”宋湘深深望他。
陆瞻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我说的当然不包括跟你唠家常。好了,你就说嘛。以后我一定多唠。”
宋湘不与他纠缠。喝了半盏茶,花了片刻钟捋好思绪,便说道:“先声明,这些全都是我在你们宗室圈子里听来的,我可没有查证过。若有什么出入,你可不能怪我乱说。”
陆瞻温声道:“我怎么可能怪你,你就是犯再大再多的错,我也决不会怪你啊。”
见她看过来,他又道:“当然你肯定不会犯错,你早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远见卓识。如今我时时在想,从前我若能听你的,肯定不至于那样结局。”
宋湘觉得他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她选择说正事:“据说,皇后娘娘生宁王时年岁已经不轻,又因为患过那回毒疮,皇上也不敢让娘娘生了。
“因此不但皇上喜爱,娘娘对这个幺子也是十分宠爱,包括当年病弱的太子,因为大他好几岁岁,对他也是十分疼爱。
“而宁王除了父皇母后,最愿意亲近的也就是太子哥哥了,御花园中小池塘东边至今还有两块叠在一起的磨盘大小的太湖石,你见过吗?那是小时候的宁王盯上了池边一只鸟窝,老跑过去看,太子怕他摔进池塘,特地着人挪来挡在那儿的。”
陆瞻肃然起敬:“你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宋湘闷声轻咳,喝茶道:“听小太监们喝酒时说的。”
“你还偷听太监喝酒……”
宋湘横眼:“他们要说,我有什么办法。”
陆瞻抿紧唇望着她,把心头话咽下来。她都会翻墙了,濂哥儿还说她会喝酒,那么偷听小太监们喝酒好像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
他说道:“那你还干过些什么?”最好他一次听完。
宋湘举着茶,木脸看着窗外麻雀:“也没什么。就没事儿的时候在王府里各院子逛逛,偶尔也去别人家里逛逛。”
陆瞻脸上绷得有点紧,虽然对她的“不守规矩”早有准备,但这动不动就趁夜翻墙……
算了,她玩得开心就好。
他喝了口茶压惊,蓦然又警觉:“对了,你没有偷看过我吧?”
“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宋湘严肃睨他,目光下滑到他胸腹上,唇角又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陆瞻像是被火炭烫了,面上瞬间胀红……
第164章 也有人说我容貌像皇后
他说道:“你真是——”
“专门打岔,你到底还要不要听?”宋湘放了杯子。
她不就是看过几回他洗澡嘛,而且又不是她故意要看的,她也不过是偶尔晚归撞见了罢了。
澡房是她平素私行出入必经之路,他偏生赶在她遛达回来的时候洗澡,往常与她生孩子的时候他房里不让留一盏灯,睁眼就把自己捂得密密实实,在澡房里倒是十分不羁,偌大个屋子,光溜溜晃来晃去,她想看不到也难啊。
再说了,孩子都生过了,身子还不能看?前不久他不是还在客栈里非礼她来着?被她看两眼就不乐意了?
呵,男人!
陆瞻被她目光那般扫过,宛如被她剥去了衣裳,好半晌脸上热度还没能冷却下来。
虽然同过七年房,可那会儿只知道她是“妻子”,衣裳脱了就脱了,该干的事干了就干了,也没想别的。
如今被她这么一瞄,也不知道怎么,身上这遮羞的衣裳忽然就好像重要起来了。
此时也只得闷声清着嗓子,咬牙道:“你说吧。”
不过她到底偷看过他什么……
他读书?写字?练武?……不,她才不会有兴趣观察他这些。
八成是无意见到他在做什么。
无意……那该不会在他如厕的时候吧?!
陆瞻想象着那画面,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张脸又兀自涨红似猪肝。
宋湘怼了他,心情倒是颇好,她拿竹签挑着蜜枣去逗窗台上的鸟儿:“除了太子,王爷跟宁王也极好,也就是你爹。”
陆瞻奄奄抚了下脑袋:“我知道!”
“宁王是当时宗室之中最为耀眼的子弟。他鲜衣怒马打马街头,是很多人眼里的鬼见愁,也曾经常被皇帝罚抄书,被皇后罚禁足。
“王爷从前多次背后替他抄书,顶罚,而且还很用心,最后皇上皇后看破了也不忍心再责罚。
“就这样,宫中皇子和睦传为佳话,后来便是有了秦王汉王,宫闱之中也一片和睦。不管嫡庶之间这种好是真好还是假好,总之那些年太太平平没有出事是事实。而皇上登基后朝野能太平这么多年,不能不说也与宫闱平静有关。”
听到“鬼见愁”三字的陆瞻蓦然想起了早前皇帝那片被人糟踏过的皇后种的牡丹……
他默了下,凝眉道:“在我幼时,确实与秦王汉王两位王叔往来亲密。比我大上不到两岁的汉王叔每每进京,总要拖着我微服上京师各街找吃的。
“秦王叔比我大些,但也曾手把手指点过我箭法。正因为如此,我才一度没有提防过宗室之中会有人害我们……”
之所以他少时会觉得天家有情,实实在在是有根据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