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半秒不到的时间也已经够了。
和陶风澈之前所想象的一样,随月生的腰真的足够清瘦,揽在怀里的时候甚至有了些不盈一握的感觉。
陶风澈忽然间就是一阵心神荡漾。
他先前看书时,见书上说“楚王好细腰”,但想必那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抵不上随月生的半点风采。
……但刚才的那个陌生的alpha,是不是也看过随月生的腰,甚至还亲手碰过,摸过?
他心底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整个人忽然一滞,心头立刻便涌上来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就仿佛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不断啃噬似的。
陶风澈在门厅处站定,偏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怀中的随月生。
有些人喝完酒之后就喜欢发酒疯,大喊大叫的、唱荒腔走板的歌的,口无遮拦的……各种千奇百怪的样子,陶风澈都一一见过,可他偏偏没见过随月生这种。
随月生喝醉酒了之后不吵不闹,安静得像是个洋娃娃,脸颊泛着一层粉,整个人显得很乖,还一个劲地往陶风澈的身上凑,像是一块黏黏糊糊的麦芽糖,甜的陶风澈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
可一想到随月生或许对别人也这样,或者对别人更好,陶风澈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原地默默思索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满脸严肃地开了口:“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话语中的酸意挡都挡不住。
随月生听到动静后,懵懵懂懂地抬了下头,偏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陶风澈。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那一双灰蓝色的眸子已经彻底失了焦距,就像是笼罩着一层雾,好半晌后,他的视线才重新聚焦在了陶风澈的脸上。
随月生又眨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宛若鸦羽,一下一下挠在了陶风澈的心尖,片刻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好啦,别生气了,喝酒吧。”
随月生甚至还想伸出手摸摸陶风澈的头,却被后者一歪头迅速躲开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不但没认出来,还把他当成别人了!
陶风澈的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谷底,他就这么揽抱着随月生站在玄关,脸上一阵风云变色,周遭气氛近乎凝滞,片刻后,佣人站不住了,战战兢兢地凑上前,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少爷,要不我来吧?”
“不了。”陶风澈扶在随月生肩膀上的手猛一收紧,像是生怕随月生被人从他身边夺走一般。
这是个占有欲十足的动作,陶风澈自己都没意识到,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可随月生只不过是吃痛地皱了下眉,他便又将手松开,甚至还笨拙地在随月生的肩头轻拍了几下,像是安抚。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中充满不耐:“我来就可以了,你们下去吧。”
“是。”
有了这么一出,再往后便没有自不量力的佣人想要来接手了,就连徐松也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由着陶风澈慢吞吞地将随月生搀回了房间。
踏进房门时,陶风澈条件反射地扫了一眼。
原先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和相框已经不翼而飞,想必是被随月生换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陶风澈对这一点并不意外,总归褪黑素的事情已经被他解决了,相框里的照片也看过了,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随月生有洁癖,如果就让他这么脏兮兮地睡上一晚,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崩溃,可他到底是个omega,AO有别,陶风澈想了半天,还是没敢就这么扶着随月生替他洗个澡。
而除了随月生之外,陶家再没有别的omega了。叫一个beta佣人进来帮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陶风澈连让他们扶随月生上楼都不肯,又岂会让他们帮随月生洗澡?
他沉吟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就这么把随月生放在床上。
随月生大概已经醉懵了,一直粘在陶风澈的身上不肯下来,就跟抱着桉树不撒手的树袋熊似的。
陶风澈心里还在生他的气,赌气似的想,要不干脆一把扯开丢床上算了,可他最终却也还是耐着性子,一点点将随月生从自己身上拉开,又小心翼翼地半抱着他放在了床上,态度之珍重仿佛是在对待一件名贵而又易碎的瓷器。
撤身退开前,陶风澈忽然停了一下。
他眼中像是燃烧着一簇炽热的火,盯着随月生看了半晌,蓦地一下伸出手,动作却是与表情不相符的轻柔。
——他用拇指轻轻蹭了蹭随月生的侧脸。
如果随月生只是他一个人的哥哥就好了。陶风澈这么想着。
一颗深藏在土里,被埋藏了很久很久的种子,终于悄悄地冒出了一个头。
第56章 山雨
随月生的脸摸起来手感很好,像是一块触手温润的玉,陶风澈刚一碰到便有些不愿挪开,着了魔似的又摩挲了几下。
随月生的头刚一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此时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嘴里也溢出来一声轻哼,像是有些不舒服了的样子。
这声音轻得微不可察,如果不是此时房间里鸦雀无声,很容易便会被忽略过去。但这声音落在陶风澈的耳朵里,却仿佛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顷刻间便将他唤醒了。
他触电般地收回了手,提心吊胆地观察了半天,见随月生并没有醒转的趋势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陶风澈方才进门时并未开灯,屋子里是深沉的夜色,他直起身子,借着窗外照进来地月光,愣愣地举起手,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老半天。
——上面似乎还残存着随月生脸颊的触感。
陶风澈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又微微抿了抿唇。
他刚才到底是在干什么?陶风澈有些解释不通自己的行为。
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对随月生动手动脚,跟江景云车上那个让人心生厌恶的玫瑰味alpha有什么区别?
陶风澈拧着眉思索半晌,最终悲哀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俩还是有区别的。
这区别在于,那个alpha明显经过了随月生的允许,而他自己却是趁着随月生熟睡时偷偷摸摸地上手,两相比较之下,他比前者要恶劣多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反应过来这个事实后,陶风澈心头的那一束无名火越燃越烈了。
他将随月生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视线甚至都没在后者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那个翡翠扳指上多做停留,而是极其认真地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寸寸观察了个遍,发觉上面并没有情事后遗留下来的痕迹,随月生后颈处的腺体上也并未多出个牙印后,心中的一颗大石才缓缓落了地。
随月生跟谁上床是他自己的事,陶风澈无从置喙,但他决不允许有人在随月生喝醉后占他便宜。他很快便为自己刚才的反常行为找到了一个理由。
……等等,那个alpha没对随月生上下其手吧?
陶风澈再次皱起了眉。
他心中涌上来一股冲动,想把随月生从睡梦中唤醒问个清楚,但一想到后者喝醉后那迷迷瞪瞪的劲,人都认不清了,即使真被人占了便宜估计也不知道……
他莫名其妙地又生起了气来,再不愿在房间里继续待下去,怒气冲冲地往门口走了。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陶风澈本来是想摔门泄愤的,但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随月生那张沉静的睡颜,于是未成年alpha蓄意搞破坏的手便停在了半空。
他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就连脚步声都压到了最低,生怕惊扰了随月生的梦境。
真是没救了陶风澈,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不能吵醒哥哥,他临走前可没想着要给你留句话,出去喝酒前也没想着发条信息,免得家里人担心。
陶风澈自我唾弃三秒,一抬头,却不期然在走廊上撞见了徐松。
“少爷,我已经将派出去找人的人手都喊回来了。”徐松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汇报完工作后又问,“随少爷这是睡了?”
“睡了。”陶风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因着徐松的这一席话,他又回想起了这一晚上的人仰马翻,再一联想到始作俑者的真实去向,没好气道:“厨房里的牛奶还热着吗?”
徐松点头称是。
陶风澈便说道:“直接倒掉吧。”
有了之前那一次的教训,陶风澈已经知道牛奶久煮后会变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