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红怜拉到身后,沉声道:“你们这是何意?”
施光赫戟指而道:“就是此人作祟,大家快抓住他!”
沈喻风怒道:“你们自在城怎么老平白无故冤枉人呢?”
他之前被抓到自在城,就是因为自在城之人抓错了人,冤枉了他,他对自在城怀有怨怼之心,无意间说出了一个“老”字,显然已经暴露了自己,他话一落下就觉得后悔了。
公冶明却仿佛没有在听,他走近来几步,盯着他那张脸看了一会儿,一捋唇下三绺小须,微微笑道:“小兄弟好眼熟啊。”
沈喻风脚步一顿,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公冶明竟然如此目光如炬,发现了他就是那日跟赵凛怀站在一处的那个大胡子?
他满心不解,公冶明却不容他有思考的时间,一挥手道:“将他拿下!”
沈喻风没有犹豫,拉着红怜就要冲出去,然而自在城那群家丁已经遵照施光赫吩咐,先一步将他围起来,他只好先让红怜躲在一旁,自己先对付起这群人来。
他唤出体内双极之能,将围上来的家丁一个个打散开去,接着奔出重围,直接对上厅中央的公冶明。依照他的直觉,这公冶明看似平平无奇,但连城主施光赫也对他言听计从,显然是自在城中最为厉害的人物,擒贼先擒王,要与红怜平安逃出,就要先解决好此人。
那公冶明似没料到他会主动出击,持着灯烛的身躯顿了下,而后将烛台往后一抛,与沈喻风缠斗起来。
他的双极功已经使得炉火纯青,纵使没有武器在手,也能赤手空拳凭借强悍内力震慑敌人,他上前跨出一大步,双掌齐出,带着磅礴无双的功力,击向公冶明,加上公冶明看在他过分年轻的面容份上,没有作出完全攻势,竟然被他猝不及防间打退几步。
公冶明捂着胸口,脸上神色更是奇异:“你竟然会使——”
沈喻风不待他说完,又连番使招,掌掌落在公冶明身上,公冶明见他掌势赫赫,随即收摄心神,与沈喻风拳脚交战,两人连番往来,打得桌倒椅斜,杯盘狼藉。
混乱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方家兄弟耳后银光再度闪烁起来,两人眼中杀意一闪,迟钝的脚步绕过地上棺材,缓缓走向厅中的施光赫,施光赫虽然一直看着公冶明与沈喻风的对战,倒也没有完全松懈,在方家兄弟来到他身后三步同时,他便已察觉,陡然回身一转,嘴角斜斜一笑,抽出腰间长剑,与方家兄弟也打了起来。
此时此刻,厅中已经乱做一团,昏暗中,不知是谁趁乱打开厅堂大门,冲了出去,后面人潮紧随而上,一股脑涌出大厅,很快整个宴席空了下来,只有云敛与他手下那一拨人马依旧一动不动。
柳含烟贴近云敛,低声道:“那个人不是沈庄主吗?”
云敛道:“是啊。”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云敛摇摇头,苦笑道:“我怎会知道?”
柳含烟见他神色有异,没有再说话,只是眼望着沈喻风与公冶明斗至一处,过了不到片刻,又微蹙了眉,十分不忍心地道:“为什么不去救他?”
云敛没有回她,只是目光幽幽看着不远处的沈喻风,眸光闪动,似在等待最好的下手时机。
沈喻风一开始便对公冶明出手,是因为他认为公冶明的实力最强,于是在决定与对公冶明出手之后,便招招都是毫不留情的猛攻之势,但他没想到,公冶明只在最开始晃神瞬间被他乘隙打退,一旦他收敛心神,全神应对起来,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同样是身姿清癯的中年男人,公冶明却远比丁帆要难缠得多,他的动作看似绵软无力,却蕴含极为深厚的道学真谛,虚怀如谷,安之若素,自己左右开弓,竟然一掌都没能攻破公冶明的防御,反而因为动作太猛,被公冶明看准空门,一肘击在他手部曲池穴上。
沈喻风十二经脉在对战之时全数贯通,由此生出绵延不绝的气流,被他这么轻轻一击,瞬间气血翻涌,十二经脉一齐受到影响,被迫收回掌势,听得红怜在角落呼叫道:“李大哥,小心!”
公冶明将他拍退,抽空看了红怜一眼,点点头:“嗯,原来你是那日站在赵凛怀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沈喻风哼了一声,没有作答,公冶明又叹道:“你姓李?你怎么会是姓李呢?”
语气中竟然带着浓浓的惋惜与不可置信。
沈喻风冷冷道:“与你何干?”这中年人问他姓氏,用意何在?难道是想套问他与赵凛怀的关系?
他眉目一凛,运起阴阳双脉之力,待经脉之中错乱的气流稍稍平复,又与公冶明打了起来。
在一旁坐着的云敛虽然一直没有出手,但也始终注意厅上动静,他在红怜出声的时候,也同时听到呼声,身形下意识一顿,不禁想道,沈喻风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还管他叫什么大哥?
他心中一诧,向着红怜所在的那个角落望去,就看到红怜身边还坐着一名满头银发的老人,口中念念有辞。
此时场上除了施光赫与方家兄弟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公冶明与沈喻风身上,竟然没有人发觉这个老人的举动。
云敛先是看了红怜一眼,确定这个女人他没见过,接着才把注意力放在白发老人身上,他见白发老人嘴唇每动一下,厅上的方家兄弟便动一下,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老人就是幕后操纵的人。他刻意坐在沈喻风身边,又暗地里施下诡计,嫁祸给沈喻风,实在是其心可诛。云敛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吗,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算计沈喻风,我今日非要扒出你的真面目不可!”
他对柳含烟道:“不要动,我去去就来。”命那队黑衣之人为他打好遮掩,自己则趁着厅上打得火热之时,在厅中左行右绕,直接绕到那老人背后,直接出手如风,一把掐住他的后颈。
那老人一下子开不了口,喉中发出“咯咯”的声音,同时间,厅上方家兄弟的动作也停下来,像木头一样,任由施光赫的剑锋插入他们的胸肋。
施光赫自己也愣了。
云敛掐住白发老人咽喉,却觉得手下触感冷冰又光滑,像是触到蛇皮一样,他心下一惊,在那老人脸上用力一扯,直接扯下一张面皮,露出一张长满皱纹与麻子的面皮来。
云敛冷笑道:“我还当是个什么东西,原来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
红怜始终目光紧盯两人动作,待看清他的面目后,大叫道:“是你,黑麻仙!”
这个人原来竟然就是指引沈喻风与红怜进城的那个黑麻仙。
黑麻仙被识破身份,不仅没有惊慌,反倒呵呵一笑,又朝着厅上说道:“这个人几次三番来你们自在城捣乱,施城主,还不快点跟军师合作杀掉他。”
站在一旁的施光赫听闻他叫了自己名字,又是愣了愣。
云敛喝道:“还在妖言惑众!”
红怜也在一旁大骂:“你这个坏老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黑麻仙却还在笑道:“这个年轻人现在就能与军师战得不相上下,以后只会越来越厉害,施城主,切不可养虎为患啊——”
说到这里,话声被迫中止,因为云敛手下力道陡然加重,迫得他说不出话来,他开始挣扎起来,换来云敛的喝骂声:“不准动!”
然而他挣扎的动作实在太大,云敛差点控制不住,只好一手捏住桌角红垫,扫去桌上桌上杯盘,将人双手反剪身后,按在桌板上,不经意间,却触碰到他颈下一片粗糙的皮肤。
云敛心中又是一惊,随即又如方才一般,捏住那粗糙的地方,发狠了力道,扯下第二张面皮。
在旁边坐着的红怜看清一切,发出“啊”的惊呼一声。
而与厅上其他人不同,沈喻风与公冶明两个人交战数百招,已经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根本就没发觉外面动静,公冶明躲开沈喻风的一招,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这套功夫是谁传给你的?”
沈喻风依旧回了一句:“与你何干!”
公冶明闻言只是叹了一声,温润双目始终盯着他的面容看,似乎在通过他的五官看出谁的影子出来一样。
沈喻风喝道:“看什么看!”一掌打出,又被公冶明轻巧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