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道：“你可知道这样做的下场？”
闻渊说：“知道。”
“不过就是替你背上整个凡间的血债，最后落得个连尸体都不全的傀儡罢了。”
“就算引来了天谴，人不是你杀的，也罚不到你的头上，我代替师尊，还能够帮助你，一举两得，这样不好吗？”
檀殊叹了一声：“没想到折卿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闻渊抬眼看他，眼神淬冰，语调也冰冰冷冷：“不过，也真该让仙界的人都看看他们的尊主是个什么嘴脸。”
“呵，那又怎么样，”檀殊对闻渊的咒骂不以为意：“我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凡间又如何，三界又如何，就连这个天道——”
他慢慢道：“我也看他不顺眼好久了。”
闻渊看着跪在地上的折卿，他的血流的太多了，顺着鞋子慢慢的蜿蜒到地砖上。他的师尊……该有多疼啊。
“本来我这条命就是师尊救的，我没法保护他，但是我可以选择代替他。”闻渊一提到折卿的声音就有些轻柔，语气确实超乎寻常的坚定。
那个时候的闻渊还不是现在的魔尊，还不能够与檀殊一战。
魔尊血统纯正，诞生于天地初开混沌之时，聚天地万物之邪气，彻底觉醒时有毁天灭地之能。但他降生之时与普通魔族并无二异，魔息深埋灵脉之中，越成长越外显。
檀殊有些动摇了，不可否认，闻渊说的条件很诱人，且正符合他的需要。
他确实需要一只听话的狗。
闻渊看着檀殊的神色，问到：“你想好了吗？”
半晌，檀殊忽然一用力拔出了折卿胸口的匕首，一瞬间血流如注，但是马上就被法力给抑制住了。
檀殊看着他：“成交。”
闻渊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师尊今天总算有救了，可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放松下来，檀殊又道：“不过，我如何才能相信你呢？”
他眼睛转了转，明明是一双好看的眼，却全是藏不住的坏心思：“这样吧，你我今日结下血契，从今往后你归我掌控，直到我身陨，血契才会自动解除。”
“可以。”
檀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闻渊，“为了表明你的衷心，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让我看。”
闻渊道：“什么事？”
檀殊说：“我需要你去凡间，找到当初凌箫身死时的那座城。”
“然后，将那城里的所有凡人，全部杀光。”
闻渊皱紧了眉头。
“怎么，这就不愿意了？”檀殊道。
闻渊笑了声：“为一人屠尽天下，你真是个疯子。”
檀殊挑了一下眉，意有所指：“屠尽天下的可是你，闻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个疯子，折卿值得吗？他值得你为他这样牺牲？”
闻渊笑道：“这话不妨问问你自己，为了凌箫你做的这些值不值得。”
说话间血契已经结成，闻渊最后看了一眼折卿，转身就准备走，看向檀殊的目光中满是警告：“不要动折卿，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
檀殊道：“放心，说话算话。”
眼看闻渊准备御剑下界去了，檀殊忽然叫住他：“等等。”
闻渊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檀殊问到：“你是不是喜欢你师尊？”
“……与你无关。”
……
闻渊再回来仙界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腥气，他已经杀过了好多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凡人在他的剑下毫无生路。
杀人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折卿曾教过他的话，不可以滥杀无辜。
闻渊自嘲地想，师尊啊，这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可我别无选择。
檀殊很满意闻渊做的，虽然他还是有点看不上魔族的心脏，不过这件事利远远大于弊。
檀殊用法术抹去了闻渊和折卿关于那天的所有记忆，折卿被灵药疗好了伤送回了寒潭洞，闻渊也和平常一样回了涣水阁，依旧是那个一心修行听话懂事的小徒弟。
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所有的事情从这一天起，已经全部悄然发生改变了。
昆仑秘镜前的折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指颤抖着，差点将铜镜的边缘捏碎。
原来……这便是真相吗？
这便是闻渊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原来在那么多年以前，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居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闻渊变成现在这样，屠尽了整个人间，竟……全都是为了他。
如果不是闻渊，他早在几百年前的时候就被剖去了心，早就已经死了。
是闻渊代替了他，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用自己的命来保护折卿了。
这么多年，折卿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他付出的更多，不过付出再多他都是心甘情愿的，他无怨无悔，结果追根溯源，他才是那个一直被好好保护着的人。
那个时候的闻渊才化形多久啊。
折卿早已泪流满面，这样血淋淋的真相比其他任何的解释都教他难以接受，可这就是事实。
他今天早上的时候甚至还埋怨过闻渊，可是他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呢？是谁让他变成这个样子呢？他愿意这样吗？
可他抹去记忆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闻渊一直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待折卿不够好。
可是已经够了，真的已经够了，折卿没有再怨他的理由。
灵隐扶住折卿，他眉头紧锁，他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也是将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
“先休息一下吧折卿。”
折卿哭的不能自抑，他抓着灵隐的手，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着：“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是这样……我难受，好难受啊，这比杀了我更教我难以接受。”
他不能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生生在用钝刀一下又一下凌迟着他。
折卿哭着对灵隐说：“我受不了了灵隐……闻渊他在哪，我要去找他。”
灵隐安抚的怕着他的后背，“你先冷静一下，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我现在就想去见他。”
第七十三章
“报——仙君,仙君，大事不好了！”
折卿伏在灵隐肩上，擦了下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怎么回事？”
门外的是个魔族小兵,拿着一柄钢叉,焦急地道：“我们绑回来的那个仙界第一疯子，他发狂了！好多人制都制不住啊！”
“他还说,还说要见仙君你！”
自从檀殊被带回了魇域就被囚在锁灵阵严加看管起来,折卿派了很多人守住他，即使檀殊身受重伤,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折卿道：“知道，你先下去吧，我马上过去。”
他站起身来,简单理了一下仪容,对灵隐说：“灵隐,我先过去看看他。”
折卿刚转过身就被灵隐抓住了手臂,他回头,见灵隐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你小心……他忽然要见你，指不定没安什么好心。”
折卿说：“我知道。”
他看着灵隐，道：“谢谢你了，运转昆仑秘镜消耗了你很多法力吧,好好休息。”
灵隐点点头，他犹豫着，过了好久才挣扎地说：“折卿,有一件事……”
折卿：“你说。”
灵隐道：“我想去看看我弟弟。”
灵枢也被一起抓回了魇域，跟檀殊分别关在不同的地方，这些灵隐都是知道的,不过他从未开口替灵枢求过一句情，他也知道灵枢犯下大错。
灵隐喃喃道：“我只想……去看看他。”
对于灵隐的心情其实折卿可以理解一些，但是他又有些隐隐地替他感到不值，自己的弟弟这个样子，对这个哥哥可以说是不闻不问冷血到了极点，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却还是放不下他。
折卿是对灵枢这个人很不喜的，虽然灵枢作恶多端，但是确实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今看着他们两兄弟这样，折卿只能长叹一声，无话可说。
“你去吧，知道他关在哪里吧？”
灵隐说知道，他又叮嘱了折卿一遍：“你务必小心。”
折卿当然知道要小心了，多亏了昆仑秘镜这件灵器，还有机会让他重现当年的真相，若非如此，他恐怕是这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他和闻渊之间误会了这么多又错过了那么多年，有些事，他还要当面好好问一下檀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