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从刘君阳这里得不到答案,于是干脆仰着头问老板:“你刚刚在可惜什么?”
老板愣了好半晌才慢慢悠悠的回了一个:“啊?”
他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轻轻的揪了揪刘君阳的衣角,请她救场。
这出息,安禾也不指望什么,瞥过眼开始一声不吭。
“你过去吧。”刘君阳道:“没事,我跟她说。”
老板留下一个你要保重的眼神后立刻逃之夭夭,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长的有那么吓人?”安禾真诚的问,她实在是没想明白,只是问了一句话,语气又不重,有必要夹紧了尾巴逃吗?
刘君阳笑:“他可没看到你的长相。”
单抛开那双眼睛,安禾其实长得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温柔,翘鼻小嘴,有一种长在江南之地小家碧玉的感觉,只是她那双眼睛,平添了太多狠厉。
又阴又狠。
若是浑身上下只留那两只眼睛出来,安禾就成了一头狼。眼尾处微微挑起,既妩媚又狠厉,她盯着你的时候,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放冷箭的错觉,一般人怕她,刘君阳觉得并不奇怪。
她轻轻咬了一口包子,说:“刚刚在门口,我的确骗了你,不过那是因为不想让你误会罢了,我大概是昨晚十点左右到的阿城那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他病了我去照顾而已。”
安禾冷着声问:“给胳膊上药,上了一个晚上?”
刘君阳失笑:“当然不是,有些事情,他可能并不想让你知道,但其实安禾,那日在片场他为了救你耳朵被砸下来的桌椅板凳打到,他的耳朵本就有旧伤,旧伤复发的时候他连自理能力都没有。刚刚……他没有回头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听到你说话。”
安禾摸着瓷碗的杯口,愣了许久,她失神般的说:“我刚刚那么大声……”
“他听不到。”刘君阳说:“好的时候只是听力弱了一些,可若是老毛病犯了,他基本上什么都听不到,世界在他耳中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他的耳朵……”
“水耳失衡,耳膜破裂,神经性听力损失。”
“没有接受治疗?”
刘君阳说:“医生早就判了死刑。”
杯口烫手,安禾却浑身不知,拇指烫的一片红她才松手。
“他那么年轻怎么会这样?”
“小时候受过伤。”刘君阳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向来不愿意提及过去,我也没仔细问过,但好像是跟小时候的一起绑架案有关。”
安禾手抖的厉害,像是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绑架?”
“嗯。”刘君阳道:“阿城小时候遭遇过一次绑架,据说当时绑匪真正要的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小女孩,但那个小女孩应该是跑了,绑匪怒气没处撒,阿城自然就得遭殃,他的耳朵是被生生打成那样的……”
安禾浑身冰凉,就连脚尖,都好像冰冻一般。
刘君阳浑然不觉,自顾自道:“被打的太狠了,当时警察找到阿城的时候差点当场就宣布这是一场绑架撕票案,不过后来……安禾?”
安禾一只手抓着瓷碗杯口,因为太用力,发出一串刺耳的声音。
“安禾?”刘君阳几乎被安禾吓出心脏病,她腾的一下站起来两手扶着安禾的肩,发现她整个人抖的太厉害,全无知觉。
刘君阳使劲的晃了两下,大喊:“安禾,醒醒!安禾,你怎么了?安禾……”
好半晌过后,她才稍稍动了动,嘴里含糊挤出断断续续的半句话:“没事,我先……我先走……”
她摇晃着站起来,带着手中的瓷碗“嘭”的一声落了地,溅出的豆浆沾满了她的裤脚。她垂头盯着一地的碎片,在那碎片当中,她再一次的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残缺的,丑陋的,肮脏的……
别出来!都别出来!这些样子的安禾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走!”她疯狂般的推开刘君阳,趴在地上一把将那些碎片握在了手心,攥在手心,旁人就不会看到。
鲜血滴答滴答如同水声,一点一点抽走她所有的冷静。
刘君阳见过很多抑郁患者,就连她自己也是,可是,安禾这样的,她也是第一次见,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敢上前。
她惊得后退了半步,手捂着嘴巴一动不动。
她偏过头借着一扇落地的透明玻璃,看到了窗外的彭城,她看到背对着他们,好像是在着急的寻找着什么。
刘君阳好似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她拍着窗户大喊:“阿城!阿城!……”
安禾缓缓抬头,失神般的于这人群当中一眼就认出了彭城的背影。
刘君阳的呼喊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洪亮,带着明显的哭腔:“阿城,这边!阿城!”
可是他听不到。
安禾猛然想起,他听不到,听不到……
他丧失了听力,是被乱棍生生打的,医生早已判了死刑。
手中的瓷碗碎片她越握越紧,沙哑的不像话的声音低沉响起。
“对不起……”近乎疯狂。
“对不起……”她捂着自己胸口,痛到痉挛。
“彭城,对不起……”
这一次,他像是听见了一般,猛然回了头。
触目惊心,满地的血。
彭城往这边狂奔而来,安禾却只想逃。
“安禾!”彭城带着一股风从门口冲进来,捧着安禾哭花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
“松手。”他温柔的一点一点掰开安禾的手指,像哄小孩子似的,“松手安禾,会疼,听话,松手……”
“对不起……”安禾急喘气,胸膛处似乎卡着一口血,吞咽不得。
“对不起,对不起彭城。”她一个劲的道歉,重复着这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可不管多少遍,仍旧不够。
“对不起……”她仿佛是要说尽这一生的抱歉,执着且倔强,她哭着问:“你应该恨死我了吧?我还缠着你,还对你说那些话,我毫无廉耻的捉弄你,彭城,你是有多恨我?对不起,对不起彭城……”
“别说了。”彭城轻轻抱着她,说:“别说了安禾,我听不见……”
我听不到,别说了。
安禾挣扎着推开彭城,连连摇头,站起来摇晃着从门口冲了出去。
直到这时,刘君阳好似才稍稍恢复一丝意识。她往前走了半步,出于本能的想要拉彭城一把……
“阿城……”
“你对他说了什么!”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句话把刘君阳吼的愣在了原地。
别说彭城了,几乎所有人对刘君阳说话都不会用吼的,知道她过去的人皆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情绪,不知道的,也没法对一个那么温柔的女孩子这么说话。
而彭城,向来是最照顾她情绪的那个人。
可这些,此刻荡然无存!
“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说你的耳朵小时候受过伤,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彭城转身跑出了门,她不知道彭城究竟有没有听到她的解释,但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她的确不知道,不知道安禾突然精神奔溃的原因是什么,但好像,此刻突然就懂了。
原来他们,相识的竟比她还要早……
原来,她只是在安禾不在的这些年,短暂的出现了一回。
多么讽刺!
……
第26章 Chapter 26
叶敏敏仍旧不罢休,舆论的风火吹的还不够,虽然这火并未涉及安禾,但她知道,安禾多少会感到疼痛,这就够了!
彭城的住处被扒了出来,媒体记者堵的水泄不通,连带着,刘君阳也被抨击的不少,毕竟,同为写小说的,却跟一个抄袭作家成朋友,到底没那么护着自己的羽翼,更别说一个作家的底线了。
叶敏敏浓妆艳抹,一身红裙勾勒完美身材曲线,她坐在一个高凳上翘着二郎腿,低头翻着最近的新闻。
安禾新戏已经杀青了,这部戏多少受了最近舆论的影响,有不少人开始发出抵制的声音,毕竟,这部剧的原作是刘君阳,而刘君阳是彭城的朋友。
一些无聊到屁股疼的网友开始制作各色各样的调色盘,一口咬定,这部作品依然是抄袭,借鉴过了头,抄袭某某某,说的头头是道。
叶敏敏今天受邀出席一个酒会,同行的,还有不少演员歌手,她是个能攀的主,很能聊得来,酒肉朋友倒是一点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