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烟烟没好气地哼一声,撇开圆脸,道:“小师妹少说两句,我们自然和气了。”
冷繁等人英雄救美,挺身而出,道:“明师妹慎言!小师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就是太善良了啊!”
虞琅见明烟烟一张肉圆的小脸都要气红了,不由得叹一声好精湛的茶艺,好傻O的直男。
其余修士也围上来,替方清菡这位玉清峰的小师妹说话,不阴不阳,道:“小师妹,别说傻话,回峰做什么?”
“就是,某些人资质不够,还占着真传之位,又忤逆峰主,坑害小师妹机缘,这种修士才该走!”
“天道公正,那不义之人身为剑修,却灵根愚钝,炼丹就行了,上什么剑术课?”
虞琅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里,明烟烟却快气哭了,恨不得上去扯头花开打,急急道:“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勤能补拙的,再说灵根也有可能测错了啊!”
但这些争辩却似一颗颗砂石,在对方海涛一般的讨伐声中,几不可闻。
虞琅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她身边的修士,许多仅仅筑基初期,佩剑也不过是玉清峰中分发的最普通的那种,显然远不如冷繁等人。
这些人修为低下,资质粗劣,出身普通。
所以在阶级分明的修真界,他们的话不值得倾听。
虞琅凉凉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竹廊处,发现教谕似乎还没有出现。
倏而,鬼魅的想法,涌上心头。
所有的讥嘲,似都未入她的耳。
人群之中,少女闭目回忆着,从前玄典时,书中的禁言符。
定神念之,典籍之上那些流转的符箓咒法,在记忆中缓缓移动,她的神思随之探索,识海之中八卦图竟有隐隐触动。
虞琅睁开眼睛。
她左手食指尖凝出金色灵力,右手自乾坤袋中取出最低阶的黄色符纸。
指尖于符纸之上滑动,灵活似流云,间或铿锵如蛟龙。
众人发现时,才发现那符头、符腹、符胆和符脚已成。
“去!”他们听见虞琅这样说。
尚不及疑惑,眼前竟有一道道黄符疾疾而至,他们甚至来不及拿出佩剑,已被黄符贴上嘴。
似被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嘴,众人大眼瞪小眼,徒劳地扒拉着嘴上黄符,发出语焉不详的声音:“唔唔唔唔?”
明烟烟愕然片刻。
然后也不想对辩了,只掐着腰发出一串串银铃似的笑声。
虞琅悠悠将剩下的符纸放回乾坤袋,笑眯眯道:“同学们,不该说的话要少说。”
冷繁哪里被这样简单粗暴地封口过,此时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一边想着虞琅从前温顺恭良都是虚伪造作,一边拔剑要去擒拿虞琅。
蓦得,一阵阵剑风过,是先前看虞琅和袁一平热闹的那群修士姗姗来迟了。
一簇簇衣袍争相恐后涌出竹廊,然后顿住。
几息后看懂状况,陷入沉痛。
如果他们有错,伏星戒律会惩罚他们。
为什么非要被虞琅一次次打脸?
眼下一群人鸡飞狗跳,还没能解去禁言咒,乍然听得剑吟潇潇。
剑光拂过和光谷中齐而短的绿灵草。
喧嚣声寂。
如此浩然剑气,自然不可能是元婴或金丹修士的。
只可能是剑术课的教谕了。
众人不敢再吵闹,只肃了神色,又忍不住流露出好奇,看向剑气所在。
一缕蓝色剑光由远及近,飞剑之上,白衣白冠剑修翩然而立,双眼狭长含情,唇畔自然带着笑意。
见之,如沐四月春风,又似听着一曲高山流水的雅韵,闻之忘俗。
可他收剑之时,万仞剑机锋含而不发,剑韵流转,又分明证述了这是个令人佩服的剑修。
竟是陆星舟。
众人虽知天玑峰陆小师兄天生剑心,战绩赫赫,但未料到他这般轻的年纪,就能当上抱朴学堂的教谕。
再加上被黄符贴嘴的丑态,更觉窘迫,想着丢脸丢到了天玑峰去。
陆星舟翩然落地,自飞剑走下时带起白袍飞舞,待将万仞剑收回剑鞘,这才看向众人。
他略怔然,似对眼前状况颇为费解。
待众人脸色越发红得快滴血,脸也恨不得埋到地下去,他才做恍然状,旋即广袖一挥,清润灵力似春风细雨落在黄符之上,符纸登时化为齑粉。
冷繁终于摆脱束缚,满怀怒意看向虞琅,接着又气又赧地对陆星舟猛一拱手道:“虞师妹刁蛮任性,折辱同门,请教谕按抱朴守则严惩!”
其余被施了禁言咒的修士也附和道:“请教谕按抱朴守则严惩!”
方清菡拿出帕子拭了面颊,也压下心中羞愤。
可看向众志成城的修士们,终于抿住一个自信的浅笑。
事态至此,按抱朴的学子守则,陆师兄只能将虞琅逐出剑术课了。
这机缘,到底与虞琅无缘。
虞琅半点慌乱也无,从容上前,神色甚至还带上些不平,施施然拱手道:“教谕,事实并非如此。”
陆星舟看向面前一排整齐躬身的后背,又转眸对上眼神明亮的少女,淡淡挑眉。
竟学会装委屈了。
他顿了片刻,才为难地微微叹口气,惹得众人一并看来。
陆星舟还是那副温雅模样,一副风骨清卓,似乎半点讽刺也不沾边。
说出的话,却颇有深意:“小师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一定有苦衷。”
第20章 “咦,好酸。”
众人一噎。
所以陆星舟到底何时来的?
是一早便来了,那又为何不出来?
是想纵容虞琅用黄符禁了他们的嘴吗?
念及此,冷繁等人心头一凉。
人人只道陆小师兄温润脾气好,但剑修又岂是好拿捏的?
虞琅已经习惯了陆星舟神出鬼没,倒也没有太多意外,只顺着话头道:“教谕说得是,我的确有苦衷。只是冷师兄等咄咄逼人,我有话难言,实在没办法才用了禁言符。”
她声音似乎满腔委屈,但唇边两颗梨涡若隐若现,和眼中迅速略过的小小得意和狡黠,又无声吐露着少女打着别的主意。
于是陆星舟故作意外地看向冷繁和方清菡,又失望地摇摇头。
禁言符留在脸颊的余韵已经像是一记耳光,眼下冷繁哪里肯再听虞琅胡言乱语,才要开口,却被明烟烟抢了话。
圆脸少女煞有介事地举起手,大声道:“我作证,的确如此!”
虞琅对明烟烟安抚一笑,继续道:“听方师妹说,邱师弟去为她找浮伞遮阳了。”
冷繁轻嗤,竟是说这个。
他当虞琅真的转性了,说到底还是为了邱师弟。
只因邱师弟属意方师妹,虞琅就要迁怒方师妹吗?
拈酸吃醋,当真小肚鸡肠!
陆星舟沉默着看了虞琅半响。
然后半真半假的笑意更深,意味不明道:“哦。是吗?”
刚熬到禁言符失效的万仞剑灵嘿嘿一笑:“咦,好酸。”
然后又被贴了一张禁言符。
虞琅似乎没察觉到其余人的神色,只一副真诚地迷惑道:“我听过,剑修涉血海,斩黄沙,却从未听说剑修练剑打伞。方师妹这……”
明烟烟立刻快乐地找到了新的华点,化身豌豆射手开喷道:“对呀,方小师妹,要养伤就回峰好好养,大家是来上课的,可不是来照顾你的!”
饶是冷繁也不由得顿住思考。
在场的都是剑修,自然知道剑修之道,应该心无挂碍。
若连在抱朴上课都是不堪重负,那方小师妹,或许真该回去养伤……
陆星舟对方清菡谦和笑笑,语重心长道:“方师妹,凡修行不可急于一时、一事。剑术课变数种种,不如做好准备再来。”
陆星舟没有直说,也跟直接赶人差不多了。
冷繁等人本就担忧方清菡身体,又对陆星舟有一份崇拜,当即果断道:“小师妹,好好回去养伤吧,师兄们明日就去看你。听话。”
方清菡傻了。
她还要在此等待机缘呢,怎么就在师兄们簇拥下,被推着送回去了?
邱之纬刚找到遮光浮伞回来,便看到这样一幕。
并顺势被一群师兄师姐托付了方清菡,殷切嘱咐他将小师妹好生安顿再回来。
刚来就被同门赶走的邱之纬:“?”
竹廊口上推推搡搡,却没注意到白衣剑修已然缓步踱至矮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