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睡觉,对,睡觉。
一双大手拦住了她,梁婧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可是那奶凶奶凶的模样,反倒让柴子瑜哭笑不得。
他继续用蛊|惑的眼神和语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何要走?”
想走走不了的梁婧终于生气了,加上酒劲一上头,只觉得一股热燥冲上头顶,情不自禁地就冲他道:“我怎么就不能走了啊?”
她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整个人几乎快要贴上他的身体,半仰着头,露出整张洁白如玉的脸蛋。
她一张嘴,一股淡淡的桂花酒气就冒了出来:“我不走,是还准备以后伺候你一大家子吗?伺候你媳妇,伺候你闺女,伺候你儿子,是不是还得伺候你孙子孙女,到老了干不动的那一天才能走啊?”
“……”
柴子瑜愕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到这些。
梁婧却突然换了个语气,神色黯淡道:“我知道,你是那天上的白月光,我是那地上的杂草,不管如何努力生长,永远也到不了可以触碰到你的高度。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留下来,日日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自从那一日当堂下跪后,梁婧才意识到两人的差距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简单的靠一句“喜欢”就能忽视得了的。
她承认自己先动了心,但不意味着她就不能把还未付出的心意死死压在心底。
柴子瑜长得好看又如何,身材好又如何,性格对她脾气又如何?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难道就不能找一棵同样的杂草吗?”梁婧恶狠狠地丢出这句话,又瞪了瞪那枝“花”,才松开了抓住他衣襟的手。
胸前的热度突然下降。
柴子瑜恍然间从她方才的一番举动中回过神来。
半晌,他垂眸幽幽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自从那日案情大白后,她对他再也初时那般热切的眼神,也几乎不再踏足他所在的前院,日日只躲在灶房里。
原来只是为了躲他,避开他。
梁婧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彻底晕乎了,本来就是酒劲上头,加上方才的激动耗费了她剩余的所有体力,这一会整个人站着站着,眼睛一闭,身子就软了下去。
柴子瑜眼疾手快地将人拦腰揽住。
往回一拉。
温热的娇躯倚靠在他胸前,呼吸吞吐间带着淡淡的桂花酒香,垂眸一看,女子柔美天真的睡颜展露在灯火下,如同拢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粉面含羞,朱唇微启,十分撩人心弦。
夜深露重,寒风陡峭。
柴子瑜将停留在她唇上的眸光收回,眼底多了抹深意。
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在梁婧身上。
而后另一手伸到她的腿弯处,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朝着她所住的西厢房走去。
身后不远的一处角落里。
福贵正挡在虎妞面前,正好把方才两人贴在一块的那一幕挡得严严实实,没让她看到一眼。
“福贵哥哥,你别老挡着我呀,我看婧姐姐的样子八成是喝醉了。要是不小心说错话冲撞了大人怎办,你快点让开,我去把她带回去。”虎妞一脸焦急地说道。
早知道,她方才就不和牧大娘一块走了。
留下婧姐姐一个人走在最后头,明明瞧着精神得很,转眼又醉了,居然敢去抓大人的手。
要是大人一不高兴,要找人打婧姐姐板子怎么办?
她听府里其他衙役说过,柴大人最是铁面无私,且不喜欢别人碰触他,身边只留了个福贵伺候,在她来之前还赶走过一个丫环呢。
婧姐姐平时也都尽量避开他了,怎么一喝醉酒就糊涂了呢?
这大冬天的,虎妞愣是急出了一头汗。
福贵瞧着这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明显是还没开窍。
“你这丫头,别瞎操心了。大人已经送梁姑娘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去歇息吧,今晚的事情一句也不能往外说,否则的话我会再找人牙子,把你卖得远远的,听清楚了吗?”
福贵故意吓唬她。
虎妞确实被吓住了,她最怕的就是再把她卖出去了,现在在这里多好啊,吃得饱穿得暖,有梁婧和牧大娘在,大家伙都亲亲热热的,比舅舅舅母一家好多了。
若是真的再惹了大人和福贵小哥生气,再被卖出去,可就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了。
况且,她舍不得梁婧,也舍不得牧大娘。
眼眶一红,虎妞连连点头,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说出一个字的,福贵小哥,求你别找人牙子卖了我,我一定听话,努力干活,以后什么都不说了。”
福贵瞧着她似乎是真的被镇住了,才点了点头:“行,只要你不乱说话,乖乖听话做事,我就不让人牙子卖了你。”
“谢谢,我以后一定听话不乱说话!”虎妞总算松了口气,鼻头有些发酸,却不敢掉下一滴眼泪,怕又让福贵不高兴了。
福贵没有注意到,他只瞧着柴子瑜抱着梁婧走远了,直到彻底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他突然想到若是公子送人回到房里,还留下来……
不不,公子不会是那种人。
福贵摇了摇头:“快去吧,记得我说的话。”
虎妞点点头,走出了角落后,见福贵没有再吩咐,便脚步忙乱地走回了东厢房。在准备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对面走了出来。
对方细心地关上门,而后披上大氅,系好带子,又深深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迈步走开。
白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墨色的发丝迎风而起,露出了男子俊美如神祗的侧颜。
虎妞看呆了。
直到人走远后,她才轻轻地关上门。
“原来是这样啊。”
她忽然觉得脑袋里像是多了点什么,一下子开窍了。
怪不得,方才福贵小哥让她什么都不要说。
大人和婧姐姐的事情,好像真的不能说。
第27章 银票
翌日。
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一早阳光就从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将满室的黑暗驱散开去, 也将暖意带了进来。
虎妞提着一桶热水和梳洗用品,敲开了梁婧的房门。
简单地擦洗后,换下了昨日染了酒气的衣服,梁婧坐在妆台前低头梳妆,澄黄的菱花铜镜倒映出女子娇美的五官。
虎妞打算把她换下的衣服拿去浆洗,一个小巧的粉色荷包从里头掉了出来。
梁婧接过来一看,才认出好像是昨晚回来前, 吕娘子说给她的谢礼。
打开一瞧,里头是一张薄薄的纸张。
虎妞好奇地凑过来。
梁婧把纸张展开,仔细看了眼:“咦,竟然是银票。”
“啊?这是银票啊?”虎妞还没见过银票长什么样子呢, 凑上一看, 上面有红色的字又有黑色的字, 还有个奇奇怪怪的印章, “这是多少钱啊?”
虽然她问的唐突,但是梁婧却知道小姑娘就是纯粹的好奇。
“一千两。”
“什么!”虎妞差点跳起来, “这么多呀。”
她一个月只有五百文的月钱,因为是签的卖身契,所以月钱很少。但是和她一起来的高大娘和冯大娘,签的只是长仆的契约, 每个月工钱有二两银钱。
至于梁婧, 因为她之前负责干的活最多, 福贵给她从二两涨到了现在的五两银子一个月。
所以这一千两银子,可以抵得上梁婧十六年的工钱。
也就说,她有钱了!
一上午, 梁婧都有些飘飘乎不知所以然的感觉,时不时地摸一摸腰间,确定荷包的存在是真实的。
快到午膳时,前头来了个杂役给梁婧带了个话,让她送膳过去前院的书房,大人找她有事。
虎妞站在一边,有些迟疑地看梁婧把饭菜装到食盒里。
一脸期期艾艾的,明显是想说些什么。
梁婧狐疑地看着她:“怎么了?”
虎妞想起福贵说的要把她卖得远远的,一下子又不敢开口了。
梁婧瞧她半天不说话,看了看时间来不及,只好道:“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你们先吃,不用留给我了,我晚点饿了再自己煮点吃的。”
她昨晚喝醉了,早上起来有些倒胃口,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虎妞只好眼睁睁瞧她走远,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看来婧姐姐是喝过头了,好像连昨晚的事情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