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伸来的手起身,将衣物一件一件为他穿好,正想将他常用的香囊栓上,听他道:“前几日我见你做了香囊,可是为我做的?”
伸出去的手顿了一瞬,手中的荷包便被他拿了去,宋梓婧想着那个被收进箱匣子中的福包,讪讪道:“臣妾手艺不纯熟,那个福包卖相不好,若不然等臣妾再做,做好之后再给皇上送去?”
这就是没有否认是为他所做的了。
韩琛就执着于这个:“你拿出来给我戴上,这是你的心意,不能辜负了。”
见他硬要如此,宋梓婧也不好再说,转身去柜中找寻那个福包。拿出来卖相倒也不差,就是福字歪了一点。
看着腰间的福包,他有些满意。
***
‘忍’字最后一点落下,皇后将笔递给夕芋,清洗后放在笔架上。
“这么说,皇上昨夜又去了广灵宫?”
夕芋递上早茶:“嗯,宫中都传遍了,许多人都在看欣昭媛的笑话呢!”
皇后淡然从书房走出,今日不用众妃请安,她今日得闲了一时:“这个娴嫔如同一株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本宫被她累及一次却是没让她倒下,是本宫低估了皇上对她的用心。”
她总以为在她禁足期间皇上与娴嫔有了冲突,对娴嫔已然厌倦,如今看来,当初恐怕也是皇上出于愧疚不敢去见娴嫔罢了。
夕芋上前为她捏肩:“娴嫔年轻一些,吸引皇上是常事。当初淑贵妃年轻时,皇上对她也是如痴如迷,现今人老了,皇上也不爱去看她了。”
皇后高深地摇头:“比娴嫔年轻貌美的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像她这般独宠甚久。”
皇上偏好美人,只要是美的他都愿意去宠幸,但没有一个像娴嫔的,失宠又复宠,来回多次,皇上对她却不见厌恶,一次更比一次在意。
淑贵妃失宠之后再复宠,皇上对其都愈加冷淡,就如这次,淑贵妃有孕,皇上只在初期去看过,淑贵妃不能侍寝就将人抛之脑后。
“说到底,还是欣昭媛无能,有了身孕却是连皇上都留不住,活该人笑话。”
念头转向欣昭媛就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当初看上此人只是觉得欣昭媛深得皇上欢喜,为人头脑简单好掌控。现在而言,等欣昭媛孩子落地,她便算是一颗废棋,不堪重用。
***
年末,朝廷中拖拖散散过了一年的贪墨定了音,其中以中书令贪墨最多,抄其家产,罪臣宋正关押入狱,择日问斩。
县令姜则涛投举有功,着升四品。
此消息一出,姜意在长芳阁中脚底打滑硬生生在平地上摔了一跤,顾不及疼痛撩起裙角便往广灵宫中跑。
生怕去的慢了,所有的解释便都无用了。
哐当——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彻内殿,宋梓婧慌了神想去收拾残渣,不想被瓷片划伤了手,血流如注。
寒娟拿过帕子就捂住伤口,急急冲着春若道:“快去叫太医!春阳,来将东西收拾干净!”
宋梓婧挣扎着要出去:“我去见皇上!”
寒娟拦住,急忙道:“娘娘,奴婢知您着急,如今皇上正在朝议,您去了也见不着皇上,还不如等伤口处理好再去……”
“寒娟!那是我的父亲,我亲亲的父亲,我怎么等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宋梓婧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娘娘……”
两人争执的时候,春若还没将人请来,倒是夏福子冒着被打的风险走了进来:“娘娘……长芳阁的和婕妤来了……”
第52章 “皇上如今可是知道了喜欢……
未等广灵宫的人出来准许, 姜意就已等不及冲了进去,见寒娟在为其止血,看着一地狼藉明显愣住。
宋梓婧缓了缓神, 让寒娟带着其余人等出去,直直看着姜意的眼睛, 在那双焦急的眼眸中瞧见了自己的倒影。眼眶微红,心里头的冲动让她控制不住, 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便往姜意的脸上招呼。
不过几息之间, 白皙的脸便红印明显, 微微肿了起来,可见她所使的力气何其大。
姜意似乎感觉不到疼, 眼中含着泪跪下去,声音都颤抖不少:“若是打我能使你解气, 你便使劲往我身上招呼, 等你打够骂够我再与你解释。”
宋梓婧此时清醒过来,看着那明显的印子心疼的想去摸一摸问一句“疼不疼?”, 可伸出去的手
到半途生生定住,冲到喉咙的话也咽了下去, 只无助的说了一句:“姐姐, 我原以为这宫中我能信的人只有你了……”
可如今推我父亲如火坑的却是你的父亲,这般情形,该如何做解?
听了她的话姜意心头更是难受,她深知这宫中艰难,也仅有两个意趣相投的人相依为命, 可为今这一点点的温暖和谐都被前朝政事给打破。
“我知宋大人入狱你难受至极,也因为……我爹爹才使得宋大人如此,可阿沅……你信姐姐, 姐姐自与你相交以来从未有过害你之心。”
“爹爹和宋大人入狱之间关系,我也是今时今日才知晓,对你是没有一丝欺瞒……”
“……你若是实在不信,那自此我便与我父亲断绝关系,只要你心中之气能解!”姜意紧咬下唇,似乎是一种决绝。
她的父亲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当初也是为了容华才将她送进宫,既然如此,只要能保住这脆弱、岌岌可危的温情,她就算舍了那点不剩多少的父女之情又如何?
宋梓婧哪里料想到这层,她只不过是有些慌乱,在姜意说话时略有出神,如今是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给吓到。
看到姜意还跪着,上前将人给扶了起来:“姐姐怎可如此!地上还有碎瓷,姐姐快起来别伤着了。”等姜意顺着她的手站直了身,她不介意的俯身将衣裙下摆所沾染的污秽拍干净,“若是因为我使得姐姐与姜大人关系断裂,这反倒是妹妹的不是了。”
姜意却是过意不去:“可是——”
宋梓婧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姐姐放心,妹妹相信你,父辈之间的恩怨不必牵扯到你我。今日事发突然,现在心中一团乱麻,实在不好招待姐姐,姐姐且先回去歇着,等……”稍微停顿,而后苦涩地说:“等事情过后妹妹又去向姐姐赔罪,可好?”
她所指是那不分青红皂白招呼上去的一巴掌。
姜意也深知她如今心乱如麻,得了安心的答案,不便在此打扰转身回了长芳阁。
***
春若进来,她对姜意便不是那么友好了:“娘娘就这么放她走了?奴婢怎么看都觉得她与此事有所关联,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此前佯装好心前来告知老爷贪墨一事,让娘娘复宠,如今才过了多久,便是她的父亲投举,这如何不让人生疑?
宋梓婧原本也存有怀疑,可仔细想来,如若她真是知情,那此刻便不会赶来与她解释,而是会直接前去上元殿请功,看在姜大人的功劳上皇上多少会抬举她几分,可是她没有。
这便是她相信的理由。
“罢了,如今说再多也无用。”宋梓婧走到妆镜前,看着因失血而导致的惨白,伸手一一除去头顶珠钗玉環,再让寒娟进来褪去了一身华衣。
她以素衣面圣,只愿求得一丝让父亲有生的希望。
***
此时的乾元殿。
诸多大臣皆向韩琛请示,只觉斩首宋正一人不够,以其所贪污脏银,足以令其妻儿九族流放远疆永不回京。
说如此狠话的大多数是从前宋正官场上的政敌,所谓政敌,自然是你落难了我来给你雪上加霜的。
韩琛默默盯着下面这些个人七嘴八舌的在底下言语,不置一词,这些明面上说是宋正的政敌,可背地里却是韩灼的走狗,凉薄地眸子轻轻扫了泰然自若站在那儿的燕王。
感受到他的目光,韩灼也抬眼回敬,嘴角勾起以示挑衅。
“够了!”
尊位发话,底下人顿时噤声,静待后话。
韩琛道:“宋正已然入狱,其妻儿不过妇孺无用,尔等何须如此赶尽杀绝?”
羱羊总督沈选安自当第一个站出,拱手言道:“皇上,贪污重罪,且宋正贪污数额甚多,依律法不可轻饶,且律法中所提,脏银过千,罪同谋逆,该叛九族连坐!皇上切不能因为某些不应该的而轻饶。”
某些,指的无非是宫中的两位宋家女,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而沈选安之女沈依婷因宋家小女而死,沈选安一直记恨宋正,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