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赵糯感觉自己的耳尖的温度烫的吓人，仿佛马上就要熟了。
她甚至不敢直视李温蘅，太尴尬了。
李温蘅原本也觉得这件事尴尬，但是看到害羞的小姑娘，觉得被老太太误会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笑了笑，温柔安抚小姑娘。
几人到林大夫办公室时，办公室除了林大夫再无别人，他看到三人将人迎进屋子中。
“这是老人家拍的片子。”林大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袋子，“结合你们描述的病情再加上老太太以前的高血压病史来看，老人家很有可能是脑动脉硬化。”
脑动脉硬化常发生在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身上，尤其是在有高血压、糖尿病等病状上的老人身上常见，伴齐的并发症还有帕金森综合征。
赵糯听到林大夫的讲述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自父母去世后，姥姥就是赵糯人生中的顶梁柱，是她生活的支撑，可是现在这根顶梁柱病倒了。
动脉硬化是一个年龄的进程，这是不可逆转的，加上老太太现在九十岁的高龄，全身是病，前段时间会因为高血压住院，其实脑动脉硬化这个病也是“有迹可循”的。
最后林大夫开了些药，让老太太吃药好好养着，她这个病是不可能动手术就好。
赵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屋子的，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和姥姥坐在了医院大厅的椅子上，李温蘅不知所踪。
老太太靠在椅子眯着眼好像在打盹，赵糯轻轻喊了一声：“姥姥？”
“啊？”老太太猛地睁开眼，双眼间还带着几分浑浊，迷茫地看着赵糯。
赵糯抿抿唇问：“姥姥，温蘅呢？”
“他去拿药了。”老太太回了句，一脸怪异的看着赵糯说：“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不记事了啊，这样对脑袋不好。”
赵糯张张口，想反驳，但是最终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姥姥，你知道……你生病了吗？”
“知道啊。”
意外的是，老太太很清明。
赵糯愣了下，又问：“那你不担心吗？”
“我都已经九十岁了，没有病才该担心呢。”老太太笑呵呵的说着：“糯糯，姥姥又不是那神话里长生不老的神仙，生老病死才是人生常事。”
老太太说着伸出手牵起外孙女的手，她布满厚茧的粗糙手掌，给赵糯的心灵带来极大的安抚。
说老太太得了帕金森，记忆力后退，但是她这个时候又格外清醒，还会安慰赵糯。
过了一会儿，李温蘅拿着一袋药过来了，三人一起回家。
这一路上赵糯一直心不在焉的，她无法想象以后姥姥会离开自己。
李温蘅和老太太都注意到了赵糯的异样，但是前者不知道怎么安抚小姑娘，后者却一脸淡定的神情。
回到家后，老太太主动承包起做午饭的责任，把李温蘅赶去让他照顾哄赵糯。
彼时，赵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可是眼中一点光都没有，实际上是在发呆放空。
李温蘅站在一旁看了会儿，拿着杯子接了杯温水放到小姑娘面前。
面前突然伸出一个杯子，赵糯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李温蘅她张口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男人的声音低沉深厚，如同一望无垠的大海，让人忍不住张开双手拥抱。
赵糯思绪放松下来，一时间张口说：“我不想相信姥姥生病了。”
男人张口想安慰她，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这时，小姑娘还在继续说：“我也不敢想象，姥姥离开我，我怎么办。”
她很是迷茫，就像是在分岔路口迷路、不知所措的孩子。
“糯糯，生病是常事，离别也是人生中最常见的事。”
李温蘅话音刚落，就后悔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他这是在干嘛，在小姑娘悲伤的时候劝她接受现实？
趁着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李温蘅迅速救场：
“糯糯，现在姥姥还好好地在身边，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去想了，就珍惜现在，好不好？”
赵糯眼神闪了闪，仿佛被说动，李温蘅又抓紧说：“未发生的事情我们不要去纠结了，趁着姥姥还在身边，我们以后经常回去看看姥姥，经常陪他，以后我每周都带你回去，好吗？”
李温蘅反复强调让小姑娘现在开心就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从低沉中走下来。
吃午饭时，赵糯脸上虽然不见笑容，但是比刚刚那副低沉的样子好多了。
吃过午饭后，赵糯将老太太的病情发在家庭群里，刚发出去群里炸开了锅，大家都没想到老太太的病情那么严重。
萧大舅问老太太现在在哪里，萧二舅问是否需要手术，大舅妈问这个，二舅妈问那个，一人一句赵糯差点回复不过来。
最后还是赵糯在群里发了句：今天下午把老太太送回大舅家。
群里消息这才停下来。
不过没多久，大舅妈又说话了。
【大舅妈：糯糯，怎么不让老太太住院啊？】
赵糯看到这话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些别扭。
【赵糯：医生说不用住院，定期过来检查身体就好了。】
【大舅妈：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让老太太住院观察两天，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萧二舅：大哥，我下午去你家看看咱妈。】
萧二舅突然插话打断大舅妈的话，赵糯也懒得再看微信上的消息，开始收拾东西带着老太太一起回问水县。
一到问水县，他们没有直奔萧大舅的养殖场去，先去老太太的房子里给她拿了几身衣服。
老太太这次要在养殖场住很长一段时间，赵糯想着多给她备两身衣服。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下午赵糯还想着拉着老太太在商场买两身衣服。
等几人到养殖场已经五点多了，太阳接近地平线，天空中的云朵橙红橙红的像是泼上颜料一样。
萧二舅早已到养殖场，正和萧大舅看他养殖场的动物。
二舅妈和大舅妈坐在门口，身旁放着一盆花生，花生上隐隐可见土坷垃，好像刚从根须上甩下来，两人正在剥花生豆。
远远地二舅妈看到赵糯向她打招呼，还询问赵糯身旁的李温蘅，这是她第一次见李温蘅。
赵糯和人说了两句话，期间大舅妈倒是没和他讲话，好像在专心剥花生。
赵糯将老太太的衣服放到屋子后，再出来时两个舅舅已经来到门口。
萧二舅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前段时间剪了短发看起来很精神。
萧大舅和他比起来有些凄惨，一件黑色的大棉袄，裤腿上是不知道从哪儿沾上的泥点。
萧二舅一看到赵糯，直接问：“你姥姥的病怎么回事啊，用不用动手术？”
萧二舅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凶，像是在凶人，虽然赵糯习惯这样的萧二舅，但是李温蘅却微微皱眉，下意识想要将赵糯护在身后。
“不用手术，医生说现在手术也没用，现在要——”
“怎么没用啊，生病了怎么不用动手术？”
萧二舅突然打断赵糯的话，愤怒的眼睛瞪着赵糯说：
“你是不是就不想出钱啊，妄你姥姥平时这么宠你，这时候你还计较一点小钱。你不愿意出，我和你大舅出！”
说赵糯最不喜欢的亲戚就是萧二舅是有理由的，他从来都不会听人完整讲完话，只会训斥别人，就好像世间只有他自己做的是对的一样。
“因为姥姥年龄大了，而且动脉硬化这个情况做手术也没用。”
赵糯试着解释，被萧二舅一口咬定：
“你就是没带你姥姥好好看病，这样，我安排人给你姥姥做手术，你出一半钱，剩下的我和你大舅出。”
赵糯没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这是钱的问题吗，医生说不用手术，二舅硬要给人送进手术室。
赵糯很是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再搭理萧二舅。
可是萧二舅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还作势拿出手机，要找人给老太太在县医院安排病房。
就在这时，李温蘅突然笑了，他的笑声不大，但是在这个场合格外引人注目。
萧二舅不满的眼神瞪了眼李温蘅，怒声问他：“你笑什么？长辈在这儿说话，你就这个态度？”
“我只是惊讶有人觉得自己竟然比医生还会看病，二舅有着本事做一个小小的档案收录员真是委屈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