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舒宁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怒火,握紧拳头,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爸爸打的!”
医生一愣,随即骂道:“家暴!这是完完全全的家暴!他以前受过的伤都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若不是今天及时送来,哪天他就莫名其妙死了!你知道脑淤血有多么严重?”
医生愤怒地指着脑袋,“就像里面随时放着炸弹,平时看起来没任何问题,时间久了,有可能轻轻一碰,都有可能脑出血!脑出血后果很严重,有可能死人,瘫痪!”
舒宁心惊肉跳,“那殷明铮……”
“他还年轻,应该能扛过来。”
“人渣!”医生骂了一句,“他脑子里还有一团淤血,现在先送他去五楼手术室做开颅手术,待会儿让家长缴费后上来!”
“好的。”舒宁抖抖索索道,“我可以先付费。”
医生重新戴上口罩,匆匆离开。
舒宁拿着单子办理住院,他不太熟悉流程,颇为费劲儿地跑了好几趟,终于办好住院,将身上的两万块钱全部预缴。
等办好一切,周娟的电话打来,说是已经到了医院。
舒宁忙出去迎接,在急诊大楼的门口,终于见到匆匆赶来的周娟和慢腾腾的殷强。
“明铮没事吧?”周娟戴着厚实的帽子,遮住头部的伤口,除了脸上有点淤青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脑出血是啥?为什么要十万块?”
殷强冷哼。
舒宁忍住上前殴打殷强的冲动,对周娟说:“殷强打的,医生的意思是他之前就被打出脑淤血,一直没发现,今天又被打一顿,淤血就喷射出来了……”
“听不懂听不懂。”周娟连连摆手。
舒宁握紧拳头,“意思是他很早前就被打坏了脑子,你们没带他去医院检查!今天殴打他,他就脑出血了!”
他红着眼睛问周娟,“殷明铮那么小,被打过那么多次,为什么不带他去医院?”
周娟一愣,不敢看他的眼睛,躲躲闪闪地说:“我被打也没看医生,现在医院老贵了,都是些庸医,明明没毛病都要说有病,开一堆检查一堆药……”
舒宁不想和她谈话,质问旁边事不关己的殷强,“为什么打他?他只是一个小孩!下手那么狠!你有没有有良心?!”
殷强被他质问,反而态度强硬,“他不听话不能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舒宁冷冷道:“如果他死了,你就要去坐牢。”
坐牢一词让殷强和周娟都吓一跳,“不可能吧!”
“那就祈祷殷明铮不要死。”舒宁懒得和这两垃圾废话,转过身道,“走吧,他在五楼手术室抢救,我带你们去缴费……”
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舒宁转过头,压抑怒气道:“走啊,愣着干什么?”
周娟和殷强没动。
舒宁忽然感觉有点冷,眼睛慢慢睁大,“你们……”
“我、我们没钱。”周娟尴尬道,“你该知道我们的情况,别说十万块,就是一千块都拿不出来。”
殷强哼哼道:“就算有一千块也不拿!他又不是我的种,凭什么要我给钱?”
周娟犹豫片刻,对舒宁道:“舒同学,其实真相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殷明铮不是殷强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偷野男人,殷明铮是我们捡回来的孩子。”
舒宁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你们不想管?”
“不是我的种,我管他死活!”殷强摸着隐隐作痛的脸,狠狠道。
舒宁因愤怒脸色涨红,“殷明铮是你打的!他现在躺在医院也是因为你!”
他的声音有点大,周围病人很多,渐渐地围拢在一边。
众人的围观让周娟不自在,拉拉殷强的衣服。
殷强甩开她,瞪着眼睛道:“是他先打老子!老子还手!他被打死活该!狗杂种!”
舒宁惊呆了。
殷强对着周围人嚷嚷道:“他先动手,老子还手,就算他死了也不关老子的事!”
“他是你儿子!你怎么可以冤枉他?”舒宁大怒,“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证据呢?你有证据吗?”殷强双手一摊,耍起了无赖,“我们收养他,把他养到十五岁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想要花十万块给他治病?做梦吧!”
第21章
周围的人围观过程,知道真相后渐渐不满起来,对着周娟和殷强指指点点。
“这是什么爸妈啊,居然把孩子打进icu?”
“果然不是亲生的不心疼,下手一定很狠!”
“啧,把孩子打坏了居然不想出钱治疗,呸!”
周娟受不了了,慌忙拉着殷强走进医院,“明铮在哪儿?我们去看看,先看看再说。”
舒宁轻哼,带着两人进入住院部大楼,坐电梯到五楼手术室。
三人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有医生出来,舒宁连忙上前询问:“医生,殷明铮手术情况如何?”
医生说:“殷明铮?刚才送进来的十四岁小孩?”
舒宁点头。
周娟和殷强也围过来。
医生笑道:“放心吧,手术过程还算顺利,年轻人体质好,运气也好。”
听到这话,舒宁的腿也不那么软了,身体好像忽然轻松一头,胸口堵塞的棉花被扯掉,心脏也不那么闷闷的。
周娟也出了口气,虽然不是亲生的,毕竟养了十五年,又是自己故意掉包的孩子,心里有亏欠感。
“只是……”医生迟疑。
舒宁的心像被大手捏住,有点喘不上气,“只是什么?”
医生道:“实话实话,他脑内的淤血的确已经取出,但伤害之前已经造成,至于能不能醒来,醒来是个什么情况,不好说。”
舒宁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医生,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没勇气问下去。
周娟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医生,你到底是个啥意思,说清楚啊,一会儿说没事,一会儿又说醒不来,到底啥意思?”
医生面对病人家属也挺有压力,硬着头皮道:“意思是,有可能一直沉睡不醒,变成植物人,有可能过一阵就醒来,醒来后,脑子肯定会有问题。”
舒宁忽然间感觉脚有点飘,头晕晕乎乎的,胸口像被人打了一锤,人轻飘飘的要倒下去。
“意思殷明铮要么成为植物人,要么成为痴呆?”殷强问道。
医生原本担心家长接受不了,现在发现两位家长心理状态不错,也不用想方设法地措辞了,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还管个球!”殷强粗声粗气道,“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种,管毛管!走了!”
周娟还在犹豫。
殷强指着她道:“周娟,你想清楚啊,植物人!你照顾得了吗?没听到说就算治好了也是个脑子有病的?我可不想养个痴呆!”
周娟脸色微动,原本的几分愧疚,在未来照顾病人的重压下,忽然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医生吃了一惊,似乎完全没料到家长会是这个反应,“等等!病人醒来的希望挺大的!醒来也可能是轻伤,对生活无碍……”
然而殷强已经拉着周娟走远。
周娟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最终决然地转头离开。
医生急了,“家长怎么走了啊!糟糕!缴费没有?”
他慌忙问舒宁,“刚才急诊科医生应该让家长缴费了吧?”
舒宁呆呆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有……”
医生痛苦地拍脑袋,“白做不说,又要扣奖金了……”
每次病人逃单,倒霉的就是他们医生护士。
救死扶伤,累死累活,一场大手术费用昂贵,若是几万几十万,病人一逃单,医生护士也得跟着扣钱,因为没有监督缴费。
“费用我已经交了两万,剩下的……我会凑起来。”舒宁终于回神,喉咙里堵着东西,说话特别慢。
医生讶异地看他,最终叹气进入手术室。
舒宁安静地坐在塑料凳子上等到天黑。
夜色降临,医院的中庭开始飘起了小雨,手机铃响。
舒宁僵硬地低下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儿子,你跑哪儿去了?”蔡女士温柔的声音传来。
舒宁忽然间有点想哭,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妈……”
泪水涌出来。
蔡女士吃惊道:“咋了儿子?干嘛哭呢?”
舒宁抹着泪水道:“我在蓝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