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蔡寻悬空又不断挣扎的动作加重了唐立言的负担。一个人的重量倒是可以承受,但顶楼风很大,手上又全都是汗,湿滑的接触面让唐立言很难发力。
唐立言深吸一口气,喊道:“蔡寻,你现在脚下的防盗窗是突出来的,看到了吗?”
蔡寻一直没敢睁眼,听到这,才啜泣着睁开半只,往下一看,立刻吓得不住颤抖,整个人都在挣扎。
“别乱动!”
唐立言感受到他每动一下,手里的人就往下滑一点,只好加重了语气,“现在把你的脚稍稍往左偏——对,再往上一点,找到窗栏,踏上去——对,很好——”
蔡寻这才乖乖不动弹,啜泣着让身体找到支点。
只是寻找窗栏的时候,蔡寻又踩空了一次。人往下坠了半厘米,蔡寻立刻大声尖叫了起来。
唐立言的整只手臂都在抖,已经快到施力的极限,大半个身子也已经探出了栏杆。
“现在你的脚有支点了,不要怕,不要怕。”唐立言深吸一口气,语气放柔,安慰道:“会没事的。”
顶楼风很大,尤其这栋处在十字路口,蔡寻的衣服被吹成小帆。
“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蔡寻嗓子都哭哑了。
唐立言深知再拖下去可能会撑不住,于是身子往外探了探,一只手握住蔡寻手臂更往下的地方。
然而,就在发力的一瞬间,栏杆不堪重负,“咣当”一声朝楼外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蔡寻感受到自己陡然下坠,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身都是冷汗。
唐立言本就大半个身子在外,此时更是只能靠腿死死抵着低矮的墙面。然而这种时候,保持平衡不让自己摔下去都难,更别提手上还承着一个快成年的男人的重量。
裴山跟上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眼看唐立言的两只手都要滑出去,电光火石之间,裴山箭步冲到栏杆旁,稳稳地拽住了蔡寻的手臂。
“小心!”裴山大喊。
他没经历过什么体能训练,肌肉群也远不如唐立言发达。猛一受力,一时间手臂上青筋暴起,裴山紧咬着牙关。
唐立言终于腾出空间,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确定两个人都不会摔下去。
“你往后靠靠!别使那么大劲!”唐立言冲裴山喊道。
怕裴山被拉伤,唐立言干脆想借墙体发力,直接将蔡寻往上提。
裴山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在他还没动作之前,就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托蔡寻。
这个时间差打得过于完美,以至于唐立言看到下方突然伸过来的一双手时,都有些怔愣——仿佛他和裴山早就配合了很多次,练出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就可以心有灵犀的默契。
“上来了!”
裴山看到蔡寻伏在栏杆上,不敢让他停留太久,生怕栏杆直接折断了。于是他托着蔡寻的两条腿,从下面施力,帮着唐立言把蔡寻放到了阳台的地上。
两个人确信蔡寻没事后,长吁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周遭都慢慢静下来了,唐立言才发现,自己的心又开始狂跳。
这种跳法,哪怕是栏杆滑出去时都没有出现——毕竟,临危不乱本就是职业素养。
相反,是裴山来到他身边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时,才不受控制。
第二次,心里这颗扑通扑通跳的东西,被同一个人拨乱了。
唐立言不自觉侧头望了裴山一眼,看到他头倚在墙上,轻轻喘着气。
那一刻好像心里的大喇叭又蹦了出来,宣布,他对这个男人的感兴趣程度,根本就与天气无关。
第13章 有困难找警察
蔡寻被拉上来后,依旧心有余悸,脚都是软的。他瘫坐在地上,冷汗簌簌直冒,眼泪忍不住往下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抖得像筛子。
“有事儿没?”唐立言蹲下来,语气放柔了一些,“活动下手臂看看,伤哪儿没?”
蔡寻仍抖得厉害,话也说不利索,口齿不清地指着腰和手臂说疼。
“医疗组马上来了。”唐立言粗略检查了他的身上,看到几处皮外擦伤和淤青,“你先缓一缓。”
等到其他人陆陆续续上楼来,裴山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人也有些站不稳,往后踉跄了一下,但迅速伸手扶住了墙。
这只手恰好是刚刚救人时的承重手。裴山发力方式不对,又保持那个姿势在风里吹了很久,这会一碰墙,就撕裂一般疼。
“嘶——”裴山忍不住揉了揉手。
“你也去检查一下。”唐立言听到这声,也停下手中的事情冲他喊。
“不用了。”
经过这么一遭,再好的兴致也被磨了个空。
裴山懒懒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楼回家了。”
“回家什么回家!”唐立言朝他摇摇头,“你还得跟我们去做笔录。”
裴山不说话,也算是同意了。但他走到离人群很远的阴影处,一言不发地倚在墙边,用没伤到的左手点了一根烟。
唐立言忙着收尾工作,没什么空,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在角落里找到裴山。
“怎么在这儿杵着?”唐立言觉得心跳还没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问,“走一趟?”
裴山抬眼望他,“等唐警官来抓我啊。”
这话的尾音百转千回,勾人极了。
只是后续扫尾工作千头万绪,唐立言实在没法分神去回应,只能咬咬牙,手指向空气里指了指,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来一句:“你给我好好等着。”
“好,等着呢。”裴山知道今晚是没什么可能了,于是大着胆子朝他吐出层层烟圈,“唐警官,好好工作。”
唐立言哭笑不得地朝前跨了一步,狠狠揉了把裴山腰上的肉,权当补偿和惩罚。
裴山也就这么受着,也不知道是真被捏疼了还是故意的,从鼻子里发出几声闷哼。
等笔录做完已经是半夜。
问了一通才知道,蔡寻不是想轻生,纯粹就是酒喝多了,结果脚滑摔了下去。
“你这周可真是要破记录啊。”唐立言揉了揉肉太阳穴,“怎么着,白天搁这没待够,晚上想再来玩玩儿?”
蔡寻惊魂初定,汗刚下去又重新溢出来。
“唐警官……”蔡寻到现在说话还是带着哭腔的,“我们家律师呢?你叫他过来,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唐立言指了指外面。律师还是穿着下午那套衣服,很显然,是从睡梦中被薅起来的。
得了自由的蔡寻撒开脚就往律师那跑,一头撞进人家怀里,哭着说:“你可算是来了,我不想来这儿了,再也不想了。”
律师先生一脸无奈地看着唐立言笑,然后低下头,顺了顺黄色的刘海,“好了,快走吧。”
“老蔡还没回来?”
“没呢,我打电话跟他说了,估计今晚在往回赶了。”
“不要他!有本事不回来!”黄毛咕哝道,“你带我回家……可吓死我了。”
“伤着没?”
“伤了,腿,还有腰,手也划了。”
……
唐立言在旁边没吭声,寻思着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另一头还有个小美人等着呢,于是跟阮明知打了个招呼,说想去隔壁看看。
阮明知:“哎,行。你忙完告诉我一声啊,今天这事儿的材料咱俩得一起弄,不然太晚了。”
唐立言点点头。
刚跨出门,唐立言又被律师叫住了,心里暗暗骂道怎么想泡个人就这么难。
“何律师,啥事儿?”唐立言脸上的不耐烦神色快挂不住。
何律师笑着指指屋里的人,陪笑道:“不好意思啊,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大半夜的,又得回来加班。”
唐立言说:“没事,应该的。”
何律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其实吧,小蔡高一前挺乖的。可是蔡先生最近越来越忙,自从新的这位进了家门,小蔡就学着跟那些人……唉,今天他会喝多,估计也是因为早上听了他爸又没来——”
“等等,何律师。”唐立言皱起眉头,“这些是他们家的私事儿,你也没必要跟我说。”
何律师苦笑,“是啊,我这不是看您今天救了他,觉得您值得一些感谢。但是冒昧给酬劳又未免太冒犯了,所以想着,先跟您聊聊小蔡。”
唐立言略偏头,往屋里望了望,看到蔡寻正耷拉在桌子上,弓着背,眼神没有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