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何如月也觉得费宜年条件不错,就是太内向了些,不够主动。但说不定刘明丽的热情就能让费宜年克服内向呢?
想想都觉得挺美的。
刘明丽快速地将饭吃完,目光炯炯地催何如月:“快点,我跟你去办公室拿票,我下午就送邮局去。”
“不是五点前都行嘛,这么急……”何如月无语。
…
中吴市邮政局在解放路上,是离吴柴厂最近的邮局,也是中吴市区唯一可以打长途的邮局。
费宜年下午请了个假,骑了二十分钟自行车,赶到邮政局来挂长途。
这是他和李千千约定的时间,每月这个时候,他来邮政局挂长途,而李千千则会在千里之外守着全厂唯一的电话,等待令人心跳的电话铃声。
一听费宜年的声音,李千千就哭了。
“宜年,我不要你父母安排工作,我先来中吴好不好?”
“可你来了住哪里?”费宜年为难。
“我去找工作,哪怕去纺织厂当临时工也好。”
“那不行。”费宜年断然拒绝,“那太委屈你了。”
他和李千千是大学情侣,毕业后他回了中吴,李千千回了老家一个效益并不太好的集体企业。
按理说以李千千的学历完全可以进国营企业,但她政审不过关,最后关头被刷下来,差点就没单位接收。
费宜年天真,毕业分手时跟李千千保证,一定让父母把她调到中吴,离开她老家那个落后的小镇。
可他在市委办工作的父亲费敏才,一声不吭,找人去调查了李千千。一打听到李千千的家庭,费敏才立刻就拒绝了费宜年的请求,态度十分强硬。
费敏才不仅明确表态不可能为李千千办理调动,而且明确反对费宜年和她谈恋爱。
如今一年多过去,费宜年完全没有办法让父母改变心意,只有在和李千千的通信和电话中,得到一丝情感上的慰籍。
听着李千千在电话那头哭,费宜年心如刀绞,恨恨地道:“千千,咱们要坚强,不要屈服。我会努力工作,请你等我强大起来,总有一天,我可以靠自己把你调过来!”
“五年?还是十年?”李千千收住哭泣,语气变硬了,“我等得起吗?”
费宜年被她质问得愣在哪里,讷讷地:“千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只有一个办法。我来中吴。”李千千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这边可以请假,请一个月两个月都行。到时候你把户口本偷出来,我们去领证。只要有了结婚证,你父母不同意也没用。”
“偷……户口本?”费宜年惊呆了。
他虽然谈了一场不被父母祝福的恋爱,但他从没想过私下结婚。费宜年家境甚好,父母落实政策又好些年,他一直都在父母的宠爱下成新长,为人十分单纯。
但李千千不一样。
她聪明,漂亮,家境复杂,生存欲望强烈。
在这段感情里,她表面纤弱无助,其实一直都是暗中的掌控者。
只是费宜年没有察觉罢了。
“宜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吗?只有等成新了事实,你父母才能接受我。”李千千抽泣,又以坚强的语气道,“不,就算他们不接受我也没关系,只要我们结了婚,组织上就必须承认,到时候可以用分居两地的名义申请调动,我们就能在一起!”
费宜年被说动了,他沉默着,开始思新考这个方法的可能性。
结束电话前,李千千又说了好些思新念的话,说得费宜年差点也掉下泪来,当即敲定,让李千千十二月份来中吴,争取在年底了却心愿。
挂了电话,费宜年去一楼窗口结账取押金,刚一转身,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
“费宜年!”
定晴一看,竟然是舞会上遇见过的刘明丽。
“刘同志,怎么是你?”费宜年意外相见,倒也有几分欢喜,上前和刘明丽握手。
刘明丽那叫一个兴奋啊。
她是来寄信的,哪想到居然邂逅了正主。
而且在邮局这种地方,一看就是偶遇,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我过来给你寄信的呢!”刘明丽欢喜道。
可是,才欢喜完,刘明丽就懊恼起来。她跺着脚:“哎呀,早知道会遇见你,直接把信给你就好了,这都丢进信箱了,讨厌死了。”
她噘着小嘴,又娇又嗔。
要是远方没有个李千千,费宜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心动。
“我以为刘同志说着玩,原来真给我写信。”费宜年笑道。
“我才不会说着玩呢,我和你一样,也是信守承诺的人。”刘明丽睁着一双妩媚的凤目,滴溜溜地望着他,“上周给你寄的信,收到没?”
费宜年一愣:“上周?”
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一定又是被自己那个防贼一样的母亲给拿走了。
呵呵。国棉一厂也有她的人。
以前李千千寄到纺工局的信、寄到国棉一厂的信,无一例外都会落到孙樱的手里,费宜年都已经习惯了。
他不在刘明丽面前丢这个人,于是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会有我的信,好久没去传达室了,马上回去就看。”
刘明丽莞尔,嘴角笑得弯弯上扬:“看了一定要给我回信哦。”
“会的。”费宜年道。
果然被刘明丽料死,费宜年这样的好性子,的确是收到信就一定会回信的。
刘明丽又关照他:“今天给你寄的信,后天就能到国棉一厂,一定要记得去传达室收信啊?”
“会的。”费宜年还是那样客气。
虽然不亲密,但客气也是可以接受的。刘明丽笑得动人:“那我就静候佳音。”
握手道别时,刘明丽还偷偷在费宜年掌心挠了一下。
看着费宜年的脸立刻飞红,刘明丽咯咯地笑了,轻盈地转身离去。
原来费宜年不是不回信,他是根本没有收到呢!
还有什新么能比意外的邂逅更动人呢?
要不是今天相遇,费宜年还不会去看传达室呢。自己的信还不知道会在传达室躺多久呢。
所以今天的相遇是天意吧。
所以他们……是有缘分的吧。
刘明丽越想越欢乐,回去路上,几乎雀跃得飞起来。
…
也就出去寄个信的功夫,刘明丽一回到厂里,就听说了一个爆炸新闻。
丰峻调到了销售科!
保健站看病的、开药的、报销的,都在热烈讨论。
“这小子,一下子从工人变成干部了啊。销售科是坐办公室的啊!”
“丰成福没福气,他要看到儿子突然变成了干部,会从棺材里笑醒吧?”
“倒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坐办公室也是有差距的好吧。销售科算什新么干部,跑供销的根本不定心,累死累活的,还老是出差,有什新么好。”
“得了,能从车间去科室就不错了,还挑?我看叫你去,你去不去。”
“他肯定不敢去。他要是出差,他老婆打断他的腿。”
“哈哈哈哈。”
这是一拨。
另一拨讨论得就比较技术。
“没听说销售科缺人啊,怎么突然就提拔了丰峻?”
“他不是文化考试考了第一吗?销售科要调一个搞计划的,厂长就直接让他去了。”
“原来文化考试还有这目的?”
“就是啊,完全不知道啊。”
“知道了又怎样,知道了你能考第一?”
“我大字不识几个就算了。但别人不一定啊。要是知道销售科缺人,肯定一堆人抢位置,光机械局就会塞好几张小条子过来,你信不信?”
“这我信。”
“嫩,你们这帮毛头小伙子,嫩。”
“切,你不嫩,你来说说?”
“这叫策略。就你说的,销售科缺人的消息一放出去,光局里就会有好几个小条子,那你让厂领导怎么办?位置只有一个,条子倒有好几张,用了哪张条子,都是得罪另外几个领导。不如直接厂里拔一个出来,这叫雷厉风行,不给别人空间,也不让自己为难。”
“高,还是你分析得透彻,估计厂领导就是这么想的。”
“奶奶的,就是便宜了丰峻那小子。”
“也不能说便宜吧,人家全厂第一也是自己考出来的,又不是地里长的。”
…
厂里议论纷纷时,丰峻已经被叫到厂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