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以为你已经……你知道这一路上我有多害怕吗?”
陈君泽解释道:“事情紧急,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得出此下策诓你回来。清芷,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这一路上,唯恐走漏了风声,只得狠心瞒着。
陈清芷平日里是最恨人欺骗的,可如今看着兄长安好,惊喜之下连生气也顾不得了。
陈清芷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烧。这数日的担心,大悲大喜又加之连日劳累,全靠着一口气撑着,直挺挺栽倒。
“长公主连日忧思惊俱,伤及肺腑,须得好好调理,不然恐怕会留下病根。”
陈君泽只当她是过度劳累,才会如此,却没想到竟如此严重。
陈清芷身体一向很好,他之前从没有想过在陈清芷心中他竟然这般重要。他难享常人寿数,若是陈清芷真有一天失去了他,又该如何?
陈清芷醒后,道:“我知道哥必有苦衷,哪怕哥骗我,也不要咒自己,说这不吉利的话。”
陈君泽道:“陛下他不太好了,王敬严意图谋反。外边战火不断,接连失守,昱国虎视眈眈意图趁乱得利。如今内忧外患,离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这种时候只有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虽然早已有准备,但事态的严重性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陈君泽道:“有哥在,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这些天外面乱,你先待在府中。”
陈清芷道:“我一定不给哥添乱。”
陈清芷再见到陈君泽是五日后,陈君泽一脸疲惫道:“清芷,随我进宫。”
陈君泽道∶“陛下对王敬严百般信任,他却辜负皇恩。他死不足惜,臣只求陛下保重身体。”
陈君宴道:“朕这身体还有什么需要保重的,还有没有明日都不一定。”
陈君泽道:“陛下宅心仁厚,是万民之福。”
陈君宴道:“仁厚又有何用,不一样无法保护自己的国家和臣民。当年母亲对朕多有不满,动辄打骂,唯有他一直在保护朕。他那时事事小心谨慎,真的是拿命在护着朕。朕念着当年的情谊,对他一忍再忍,他却越来越过分。还不满足,竟还想要再上一步。”
陈清芷记得和亲之前,陈君宴对她说∶“无论到何种境地,母国永远是你的家。”
“君泽,以后这江山便交给你了,朕做不到的,只能期望你了。”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朕已命人将皇后送走,朕走后,你便昭告天下,说皇后伤心过度随朕而去。”
虽然已经安排一切,但陈君宴终归是不放心。陈君泽这几日一直未见到皇后,已经能猜到大概。
“阿宴。”
“柔儿?你怎么回来了?”
陈君宴本不想让霍柔看着他死。
众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
霍柔性情单纯,这些年要是没有他护着,在这深宫之中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只是他以后再也不能护着她了,万幸已经为她留好退路。送她出宫,准备的钱财足够她一生衣食无忧,她能过的好,他走的也安心。
陈君宴道:“你不是最讨厌宫中的束缚,现在你自由了,和爹娘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你不适合宫中的日子,我本不该牵涉你进来。不过幸好还没有孩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若是以后遇到了自己喜欢的。”
“柔儿,其实我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好,当年我为了自己把拖到皇宫来,这地方是个吃人的魔窟。”
霍柔这个皇后是捡来的,其实无论如何是轮不到她的。她却是个来凑数的,她虽然也姓霍,但与霍家并没有太大关系。
虽然知道这皇后之位必然是王家姑娘的,但若是能成个妃子,日后还不一定怎样呢。
霍家近支里适龄的姑娘要么是成亲要么已有婚约,剩下的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太小实在是没法往宫里送。一拍脑袋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把她挖了出来。
霍柔的父母虽然恩爱却一直没有孩子,快四十才生了她,自然是恨不得把她宠上天。
父亲功名上也没有打长进。虽没什么本事,可也不惹事。守着祖辈留下的田产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家里没有什么大富贵,倒也是衣食无忧。
不过大家都知道别人都是走个过场,皇后人选早已内定的王家姑娘。陛下一向丞相亲近,再娶了堂妹,亲上加亲。
一共六个人留到了最后。
一日霍柔突然觉得手脚不听使唤,她中毒较轻,捡回来一条命,可其他人可没有那么幸运了。那几个如花的生命便这样消逝,她们中有的走的亲近,有的只是说过几句话。
昨日还是那样的明艳,今日便成了几句冰冷的尸体。终归成了斗争中的牺牲品。有人说这宫墙是血染红的。
为何独独只有她可以幸免,这恐怕也少不得有这位堂叔的手笔。
霍柔侥幸逃过一劫,却是被吓得半死,万幸是捡回来了一条命,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好。
出乎所有人预料,陈君宴下旨封她做皇后。王敬严赌上这么多,结果却是为别人做嫁衣,岂会放过她。一想到王家的手段,霍柔就觉得已经一脚迈进了棺材。这哪里是去成亲,这是去出殡。无论是喜是悲,圣旨已下,由不得她不去。别人家的女儿封了皇后都得上天,哪像她家这般愁云惨淡。
她虽没有什么本事,也不会任人宰割,指望她无声无息的成为他们的垫脚石更是想都不要想。
她年纪小,平日里就是吃吃玩玩,从不主事,天性胆小,又没有经过历练。看着老迈的父母,想着生死未卜的前路,不知哪里来得一股子勇气,去见了她的远方堂叔。
那天具体谈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暗地里甚至都有些发抖,从此她多了一个盟友。她不知他是否可靠,但如今这种时候,她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依靠的人了。无论如何定不能坐以待毙,就是死也得拉两个垫背的。
明眼人都知道她是王与皇上争斗的牺牲品。
成亲那日,陈君宴对她说∶“别怕,朕以后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这话他确实是做到了。八载光阴,她什么都不必想,他替她挡下所有风雨。
第三十四章
“你要选秀?”
“月儿,无论后宫以后有多少女人,我心中只爱你一人,你是我唯一的妻。”
“若是不这样做,难道你就坐不稳这皇位。”
“可以,但会艰难许多,既然有捷径为何不走?”
“我绝不会和别人共享丈夫。”
“你是未来的皇后,岂能如此善妒。”
“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找我,去找别人吧。”
徐月语气尽是嘲讽,“若陛下连只有我一人都做不到,那这‘爱’不要也罢。”
徐月轻轻抚过喜服,这两件衣服可有些年头,是父母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几件东西之一。
哪怕她之后,见过了无数的绫罗绸缎,在她心中这依旧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她知道这两件衣服,用料,手艺都很差,这样的喜服肯定不能在大典上穿,但是她希望陈君泽私底下能穿一次也算是圆了父母的心愿。
如今看来也没什么用了,她一心期盼着与长相厮守,他却想有三宫六院。
“我今日本想着让你来穿上,看我寻得良人,他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却没想到陛下今日来,竟是想我来说选秀的事。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徐月觉得多年深情像是喂了狗,怒上心头,将喜服扔进了火盆里,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再没多说一句话。
陈君泽伸手没接住,喜服落入火盆,瞬间烧了起来。陈君泽觉得紧绷弦瞬间断裂,身体摇摇欲坠,伸手去取烧了大半的喜服,手瞬间被火灼伤,痛苦不已。
……
永宁长公主陈清芷昭告天下,细数昱国背信弃义,私下相助江国种种事情。昭告天下,从此陈清芷与萧楚安再无关系。
萧楚安本就心高气傲,如今被弃,成了天下笑柄,颓废不已。但他终究没有怨恨妻子,修书一封,约陈清芷相见。
陈清芷再三思量,同意在离昱两国交界处相见。
陈清芷看着萧楚安憔悴不已的样子,心也揪成了一团。一想到如今两国的关系,终归还是狠下心来。她选择了兄长舍了他,那便不需再多言。既然已经做好了决断,就不必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