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镜醒后看着父皇守在床头，十分愧疚，本想赶紧认错求原谅。萧成允看着她那张酷似亡妻的脸，怒火攻心扇了萧灵镜一个耳光，怒道: “你娘那么好的人，都是因为生你，她才丢了命。你这条命是你娘拿自己的命换来的，到头来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这是萧灵镜第一次听到父皇提起娘亲，她之前一直没想到，原来父皇竟然这样恨她。萧灵镜之后的日子过得如同行尸走肉，彻夜难眠，感觉看不到一丝光。知道萧楚霁回京，她才感觉有了一点希望，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又勾起来了伤心事，当场崩溃。
萧灵镜情绪平静了些，问道： “四哥，我是不是和娘长得很像？”
“很像，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娘武功很好，爹爹和娘亲感情很好，若是赶上不忙的时候，有时会合奏一曲，有时会一起去骑马。娘也很喜欢骑马。”
萧灵镜从小就喜欢骑马。那时她一直很奇怪，为何父皇每次陪她去骑马时，看着她策马奔腾，虽然面上带着笑，眼中却尽是苦楚。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这些年面对那张和妻子一样的脸，无异于在一点点将他凌迟。
“如果不是为了生我，娘就不会那么年轻就离去。十五年前我出生的那天，他永远失去了最爱的人。四哥，你说父皇是不是一直都恨我？”
要是没有她，也许他们还可以做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若是父皇真的恨你，又怎么会亲自抚养你长大。这些年父皇待你如何，你也清楚。”
世人都说昱帝喜怒无常，可在萧灵镜眼里这世上都没有比父皇脾气更好的人。无论她怎样胡闹，父皇都不会对她发火，对她说话永远都是柔声细语。
萧成允虽贵为帝王，富有四海，心却已经随爱妻死去。除了处理朝政，剩下的就只有照顾女儿。这么多年，宫中甚至连管弦丝竹声都不曾有。
萧灵镜不愿回宫，干脆就住在宣王府了。她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大哭一场发泄一下，觉得困倦不堪，没一会就睡过去了。萧楚霁给她掖了掖了掖被子，才放心离开。
刚出门就看见廊下站着一人。
第十九章
萧楚霁看着一脸阴沉的萧楚安，道：“三哥，小镜子睡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聊。”
“他竟然还有脸怪小镜子，这世上最该怪的人就是他。若不是他坚持留下小镜子，娘又怎么会死。”
由于他们谁都不愿再提起这段伤痛往事，他之前一直不知道萧楚安的态度。
萧楚安绝不是个轻易下定论的人，可他又为何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当年他在河西时，都知道三皇子与昱帝关系极差。等到见面之后，才发现两人关系实在不能用差来形容。比起父子，更像仇人。
他之前一直以为问题出在萧成允身上，因为妻子的死迁怒儿子。可现在看来是因为萧楚安一直误会父亲。
面对儿子的误解，萧成允不能解释，也没办法解释。他甚至可能还有意引导萧楚安怨恨自己，这样就能减少真相揭露的可能。
这些年萧楚安定然是没少是没少往萧成允心上扎刀。他大概已经被扎成筛子了。
若有一天萧楚安知道母亲是为了救他才会冒险怀孕，以至于丢了性命，恐怕会当场疯掉吧。
就算知情人都守口如瓶，难道萧楚安自己不会怀疑吗？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他嘴里知道真相。
萧楚霁本打算一回京就立刻进宫，传旨让他休息一日。他伤势极重，舟车劳顿确实是有些疲累，但也这一天也没怎么休息。
萧成允的精神比他走时差了很多。
“之前的折子朕看了，以后……”
还没等萧成允说完，萧楚霁立刻跪倒在地，道：“儿臣擅自做主，还请父皇责罚。”
他越是如此恭敬，萧成允心里便越不是滋味。即使孩子找回来了，也不再是那个一直粘着他的颂颂了。
“楚霁，如今就咱们父子二人，你不用如此拘谨。听音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差了点。”
萧楚霁无奈道： “还不都是儿臣宠的。”
“夫妻之间难免有矛盾，总得有个让步的。再怎么样，你们还能相守在一起。刚成亲的时候爱意正浓，有些摩擦定然没什么大问题。若是成亲久了，感情可能就不那么浓烈了。她脾气不好不想让步，你就多让让她。无论日后怎样，相爱之人能长相守，便是最大的福分。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
“昨天朕突然梦到你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有桌子高，整天粘着想要人抱，如今都这么大了。你都要成亲了，朕也老了。”
其实这种时候萧楚霁应该说一句：“父皇春秋鼎盛，一点也不老。”
可是萧楚霁不想说。
沉默了许久，萧成允问道：“颂颂，你恨爹爹吗？”
萧楚霁道：“儿臣从来没有过恨过陛下，当初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萧楚霁走进书房，步伐有些沉重。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把要成亲的消息告诉他们。这是萧楚霁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二十二个年头，他想老天肯定是厚待他的，让他重生得到再活一次的机会，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他不再受病痛的折磨。
躺在床上，萧楚霁对着房顶说出了每次固定的开场白：“爸、妈，好久没和你们说话了，我现在过的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要是别人看到他这样，肯定会觉得十分惊悚，甚至怀疑他鬼上身。不过门已经被插上了，屋子里只有萧楚霁一个人，不会有人来打搅。这是他想到的排解思念的法子，把生活中的大事告诉给爸爸妈妈，每次说完确实好受了许多。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宇宙最可爱最讨人喜欢的颂颂小猫咪要成亲了。你们一定会喜欢阿音的，阿音是只特别好的小猫咪，长的好看，武功也好。要是哪天我惹她生气了，她肯定可以把我吊起来打。我终于也找到心爱的人了，我们一定也会像你们一样，相守一生的。”
说起他这么相信爱情，便是因为爸爸妈妈。他们两个用当时很火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从校服到婚纱。他们作为彼此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班同学，准确说是从几套不同的校服到婚纱。
十几载风雨共度，最终修成正果。从最好的朋友，变成爱人。
“弟弟和妹妹怎么样？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乖？他们知不知道我的存在？你们要是说我的事，一定要告诉他们哥哥很爱他们，很想见一见他们，只是哥哥身体太差了，都没有撑到他们出生。”
“你们有没有把我设计的灯放到他们房间里？还是算了，他们肯定会嫌弃灯丑的。可我是真的希望给他们留一点东西，就是能力有限，设计不出好看的灯，不是没有用。”
说着说着，眼泪便不受控制流了出来。“你们现在还伤心吗？你们不是答应我只伤心一段时间就要把我忘了，开始新的生活吗？只有说话算话才是好猫咪，你们不能骗我呀。”
似乎有声音从远处飘来，越来越清晰，萧楚霁打了个冷战，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那是他弥留之际，父母对他的呼唤，他们希望可以在死神手里抢回儿子，但终归是徒劳。
养了十年的孩子不在了，又怎么可能忘？他不过是自欺欺人，他的父母依旧痛不欲生，如果不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他们都很难继续撑下去。可他却在来这个世界一年后，接受了新的生活，接受了新的父母。
在他来这个世界二十二年的时候，他即将成亲，即将有自己的小家。他对他们的思念也会越来越淡，只是他不愿承认。
他一直在向前走，他们却被困在了原地。父母与孩子对彼此的爱终归是不对等的。
萧楚霁看着一地的碎片心痛不已，这得多少钱呀，一生气就砸东西真是个恶习。云听音已经在房里砸了好一会了，云袖一看暴怒状态下的云听音也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立刻一路小跑找萧楚霁当救兵。
他看着屋里激烈的场景，感到十分头疼，云听音虽然从小就有生气就爱砸东西的习惯，可是一般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不用人劝也能停下，今天这种情况实属罕见，看来不能用常规方法，只能以毒攻毒了。
“阿音，砸尽兴了吗？没尽兴再拉一车来砸着玩。”萧楚霁站在门外以免被误伤。云听音看他来了，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摸了摸萧楚霁的额头一脸惊恐的说：“这也没发烧呀，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不会是中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