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桐说:“我没进考室。”接过付东流手里的包包,继续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付东流说:“你要的都在里面了。”
舒桐点了点头,还是打开包包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方才说道:“走吧。”
付东流跟在她身后,看她一点不带犹豫地向前走着,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舒桐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隔着一条长街看了眼一中的校门,收回视线时她的脸上带着决绝,“走吧。”
付东流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叹气,快速追上去,不死心地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昨晚他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想舒桐跟自己说过的话。
每次只要想到要让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去顶替自己,他就着实良心难安。
舒桐笑他,“我都不怕,你怕啥?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付东流抓了抓头发,一阵烦躁。
他最烦的就是舒桐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倔得跟头牛似的。
“这跟男不男人没关系,关键是这事儿真不适合女生去做,更何况你还未成年呢。”
“未成年怎么了?你这是瞧不起未成年人啊!”
“你别跟我打圈绕滑的,我是真不放心你。”
“放心吧,信我一回。”
面前适时来了一辆出租车,舒桐果断打开门坐进去。
见她毫无半点退意,付东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借酒浇愁
刚到家门口,舒桐就听到屋里传来的阵阵拍桌子的声音。
光听这声儿,她就头疼得要命。
回想舒行在家的这些天,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每天早上都是被舒行的大嗓门儿吵醒的,白天她还能跑出去躲躲,可晚上一回到家,又是这样,想睡个好觉都睡不好。
再这样下去,舒桐觉得自己迟早得患上躁郁症。
她不止一次想要跟他翻脸,可每次都被姜蕙兰劝回房间里去了。
不紧不慢地进门,姜蕙兰刚好把最后一碗菜端上桌,见她回来便道:“囝囝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了。”
“好。”舒桐应道。
全程无视掉了舒行的存在。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就只有舒行一个人在碎碎念,舒桐和姜蕙兰都默不作声地安静吃饭。
十多分钟之后,舒桐对舒行的忍耐极限在他摔碗的那一秒达到顶峰。
“投资投资,你就只知道要钱!要是不想好好吃饭,就出去,别影响我们的食欲。”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舒行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舒桐的这番话无形之间挑起了他的怒火,指着姜蕙兰就是一顿好说:“你看看你教育的孩子,都是被你惯坏了的。”
姜蕙兰也是没脾气,被迁怒了依旧还温声劝道:“是是是,是我没教好,快吃饭,吃完了去睡觉。”
舒桐听了,只觉他可笑至极,“都说女随父长,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你还怪起我妈来了。”
舒行碗筷一撂,哽着脖子道:“我怎么了?以前要不是我起早贪黑地工作,你们早就露宿街头了!”
“你还敢提以前?”
“我怎么就不敢了!”
“也是,你也只能提提以前了。”舒桐哂笑,“要是能回到十七年前,我倒是宁愿投一个一般人户的胎,露宿街头也不跟着你。”
“你!”
舒行双目因生气上头而泛红,盛满怒火的胸口起起伏伏,他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瞪着舒桐。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舒桐也不甘示弱,接着道:“我和我妈现在变成这样,我们沦落到这步田地,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敢说你的以前?要不是你贪心,要不是你跟着那些所谓的朋友搞投资,要不是你瞒着我们去借高利贷,我们会变成这样吗?”
“你口口声声说下次一定改,可是你哪次是真心悔过的。我们家现在全靠我妈一个人撑着,她挣的所有钱大部分都被你挥霍光了,可你倒好,每次回来就只知道钱钱钱,你有拿回来过一分钱吗?你说的那些承诺,那一样是兑现了的?”
“有时候你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甚至是一个月。那时候你有想过你的妻女吗?我妈被那些讨债的人打时,你在哪里?当我们每天靠着几个馒头过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一旁,姜蕙兰早已泪流满面,上前去拉了拉舒桐,劝道:“囝囝,别说了。”
面对舒桐的控诉,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舒行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他甚至不敢看舒桐的眼睛。
“我为什么不说?这些他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让他更清醒一些。”舒桐抬起手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双目通红。
“你以为谁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吗?你赌博,借高利贷,这些都是我妈在后面任劳任怨地干苦力给你擦屁股。那些讨债的人找上门的时候,是我妈!你的妻子!在跟他们周旋,甚至跪下来求他们多宽限几天,这些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就问问你,每次你想要动手打我妈,不顾她的反对拿走家里所有的积蓄,那时候,你有没有愧疚过,悔恨过?哪怕是一点点,你有吗?你没有!”
最后一句舒桐几乎是吼出来的。
舒行瘫坐在椅子上,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走出楼道口后,舒桐才发现外面在飘小雨,在墙根站着挣扎了几分钟,她放弃了回去拿伞的想法,直接冲进雨里。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走累了,舒桐就随便找了个地儿坐下,拿起刚买的啤酒大口大口地喝。
从她面前经过的路人无一不回头观察这个独自喝着闷酒的少女,心下疑惑,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偶尔有几个小混混经过,见到她上前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人来人往,舒桐仍然是一个人。
几听啤酒下肚,舒桐打了一个酒嗝儿。
明明是不容易喝醉的人,如今却醉得整个人都是晕乎的,不过好在她意识还算清醒,还没有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地步。
她选了一个不容易被人打扰,也挡不住人的地儿坐下。
—
江褚看见舒桐的时候,她蹲在路边,脸埋在膝盖里,忽略掉面前摆着的空易拉罐,那模样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等他走近后,才发现其中还有一个透明小玻璃瓶,朝着天的这面赫然印着‘二锅头’三个字。
兴许是醉酒了,舒桐的反应也跟着慢了好几拍。她抬起头看去,好半天才认出站在她身旁的人是江褚。
她指着江褚支吾道:“你们怎么来了?”
江褚哭笑不得,上前慢慢蹲下,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子,“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只有喝醉的人才说自己没醉。”舒桐试图推开他,奈何手上没力气,推了几下,见江褚纹丝不动,就放弃了。
舒桐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喝醉酒后顶着一张绯红的脸,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胡话的样子有多可爱。
“是,你没喝醉。”江褚低声笑着。
舒桐是喝醉了,但她并不傻,知道江褚这是在笑自己,她嘟着嘴小声道:“都说了我没醉,你笑什么?”
江褚立马收敛笑意,“我没笑,你看错了。”
“是吗?”舒桐突然凑近江褚,眼神迷离,惹得江褚呼吸骤紧。
过了几秒,舒桐说:“原来你真没笑啊。”
江褚以为舒桐是要亲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也越来越快,等她退开了顿时如同大赦一般做了一个深呼吸,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江褚默默在心里将自己鄙视了一番。
又过了半晌,他开口问道:“你怎么没回家?”
喝酒之后的舒桐接受信息的时间有点长,待她大脑中的信息处理完后才慢吞吞地说:“我刚跟我爸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跑出来了。”
江褚循循善诱,“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桐断断续续地说着家里的事。
她说得没头没尾,但江褚却听得认真,尽管她一句话可以重复好几遍,他依旧不厌其烦。
等她说完了,江褚抱着几分希冀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舒桐看着他,开始喃喃自语,“因为你是江褚啊,他以前对我可好了……”
江褚呼吸一滞,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