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褚松开因用力过猛而有些僵硬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默默跟在舒桐后面。
舒桐在前面越走越远，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一步之外的江褚，半个身子隐匿在舒桐的影子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映在江褚心上，暖暖的。
走了没多会儿，舒桐突然回头，“喂，你能不能不站在我身后，那样弄得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江褚微愣，反应过来后说了声好，走到舒桐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南城临水而建，一条大江纵贯整座城市。随着经济的发展，南城也逐渐划分出了经济发展新区和相对较为落后的旧城区。
一座城市有新旧城区之分，但热闹却不分盛衰。新城有新城的繁华盛景，可老城也有老城的灯红酒绿。
越过南桥，便算是正式进入老城区了。
杂乱无序的街道，油烟四起的各种铺子，响彻整条街道的吆喝声……这里的一切与江褚之前生活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看着周遭的环境，江褚心里憋着一股气。他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舒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这是他上一世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地方。
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舒桐又近了一步。
上一世，他不止一次想融入舒桐的世界里，可她总是将他拒之门外。江褚所知道的，都是舒桐想让他知道的，而那些舒桐不想他知道的事，就算他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是徒然。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却不知他越皱越紧的双眉早已出卖了他的心。
然而，舒桐却将他眼里流露出的复杂的情绪理解成了不耐烦，几经犹豫后出声道：“要是不习惯，就回去吧。”
她把到嘴边的‘受不了’换成了‘不习惯’。
声音被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吞没，江褚之看见她嘴在动，却不知她说的内容是什么。
江褚微微侧身，“你说什么？”
舒桐停下，冲他勾勾手。
见状，江褚俯下身子去将就她。
随着舒桐的慢慢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江褚的耳廓，惹得他浑身温度迅速升高，‘咚咚’的心跳声充斥着双耳。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虚幻起来。
正当时，一辆车由远及近，车灯迎面打过来，将江褚通红的耳朵照得无所遁形。
不过，舒桐可没注意这么多，凑近了大声说道：“我家快到了，你先回去吧，不用送了。”
她的一句话，瞬间浇熄了江褚心中所有的悸动。
恍然间，江褚意识到一件事，舒桐不想他送她回家。
江褚怔愣在原处，定定地看着舒桐，迟迟没有反应。他很想问舒桐，为什么要排斥自己，为什么她总是在自己靠近她的时候选择逃离，为什么……
舒桐看不真切江褚的眼神，也猜不到他的想法。她绕到他面前，挥着手道：“我走啦，你也赶紧回去吧。现在也不早了，你还是打车吧，别走路了。”
说完，舒桐转身走了几步，见江褚没有叫住自己，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过好在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原处，等江褚回过神，舒桐都快看不见了，他急忙提速追上去。
被江褚拉住的那一刻，舒桐说不惊讶是假的。
强忍着心底的那份喜悦，她再次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
她现在跟那些嘴里说着不要，可心里却在叫嚣着要要要的人有什么区别？
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刚开始，江褚还在担心舒桐会生他的气，因为他贸然跟上来。可当他看到她微微往上翘起的嘴角，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说了要送你回家的，还没到。”
舒桐歪着头看江褚，“嘶，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执着呢？”
“你没看出来的还多着呢。”
“比如呢？”
比如我对你。
江褚心里想着这句话，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句：“你以后就知道了。”
舒桐哂笑，面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以后？谁知道有没有以后。”
听到这番话，江褚眉头皱得更紧了，刚要问舒桐为什么，结果她先开口打断了：“年纪轻轻的，别老皱眉，跟个几十岁的人似的老气横秋的。”
江褚皱眉，不应声。
舒桐才不管江褚的反应，踮起脚在他头上拍了拍，“乖，听话。”说完收回手，“走吧。”
总有一种在哄小孩儿的感觉。
被舒桐拍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江褚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匆忙跟上舒桐的步伐。
“我向你飞雨温柔的坠/像你的拥抱把我包围/我向你飞多远都不累……”
舒桐跟着远处飘来的歌声一起哼着。
突然，她想起江褚唱歌还挺好听的，心血来潮地转头看向江褚，问他：“你会唱这首歌吗？”
江褚一脸茫然地回看她，“什么歌？”
舒桐比了个手势：“你仔细听。”
可现在正放着的已经不是舒桐刚才哼的那首了。
江褚听了几句就知道歌名了，是张信哲的《信仰》。
他问舒桐：“是这首吗？”
“不是。”舒桐说，“你会唱这个？”
“会一点。”
“那你唱吧。”
“啊？”
“我说，你唱来听听。”舒桐又重复道。
“为什么是我唱？”
“因为你唱歌好听啊。”
看舒桐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江褚失笑，“我觉得你唱歌也很好听。”
舒桐想也没想便道：“我不行，你唱得更好听一些。”
“你都没听我唱过，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唱的一定比你好听？”
“你声音好听啊。”舒桐回答，“再说了，你不也没听我唱过吗？”
“听过啊，去罗家湾那次，还有……”江褚顿了顿，眉目含笑地看着舒桐，“刚才。”
“……”舒桐再次深刻体会到了言多必失这个成语的含义，“你到底唱不唱。”
舒桐此刻的模样让江褚想起了某个画面，曾几何时，舒桐也像这般要他唱歌给她听来着。
眼底渐渐氤氲起一抹笑意，江褚温声道：“唱。”
“嗯，唱吧。”
舒桐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每当我听见忧郁的乐章
勾起回忆的伤
每当我看见白色的月光
想起你的脸庞……”
当江褚低沉的声音响起，舒桐就陷进去了，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着，不知何时自己也跟着唱起来。
唱至高潮，江褚的目光胶着在快他半步的舒桐身上，就这样痴痴地望着……那眼神，柔得就快拧出水来一般。
要是现在舒桐能回头，肯定会从他眸中的深情中探出一丝的不同寻常。
舒桐家住在一栋六楼高的烂尾楼里。
江褚看着眼前的岌岌可危的楼房，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地方能住人？
舒桐回头对江褚说：“好啦，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江褚恍若未闻，低下头看向身侧的人，“你家在几楼？”
舒桐回答：“三楼。”
江褚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静默片刻，见他没什么要说的了，舒桐道：“那我上去了。”
江褚道：“好。”
走了几步，舒桐回头，江褚还站在原地，“你也赶紧回去吧，现在也挺晚的了。”
江褚依言点头，没走。
老城区的建筑都差不多，每层楼的楼梯都是开放式的，跟日本的宿舍公寓很相像。从一楼到三楼，每经过一层楼，舒桐总是忍不住地往楼下看，每次都能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舒桐知道，那是江褚。
江褚不知道舒桐的家具体在哪边，他只能凭着直觉和她上楼的速度来推测。当三楼左边的灯亮起时，他抬起头往那边看去，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在窗边走动。
之后，他又在原处站了几分钟，方才转身离开。
三楼窗边，舒桐侧身靠在窗框上，看着江褚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复杂。
三年之约
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逛了三四天的大街小巷，洪敏说什么都不出去了，宁愿在家安静呆着看电视。
舒桐也不强迫她，不出去就不出去，她要看电视，她陪着就是了。
洪敏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同龄人都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了，人家追的都是些青春偶像剧，像《流星花园》和《恶作剧之吻》之类的，可她倒好，心思一点没在这上面，倒是对那些动画片感兴趣得紧。